隻是每一次都想早點回家,所以每一次走到這條路上,腿就自己動起來了。
不是很長的距離,大概算是場越野一千米,可是跑了三年,我的體質還是這樣差勁,每次站在操場上就開始暈眩想要嘔吐。
被江藤拜托代跑的詭異經曆湧入腦海。那是我這輩子體育成績的曆史最高記錄。
還是初一剛入學時的事情,江藤對我伸出塗着亮色指甲油的纖纖玉手,然後說我們以後就是好朋友了。
那是絕佳的機會,可以為自己争取一個小弟身份,哪怕說話都要打腹稿、除了傻笑不知道怎麼擺其他表情,我也能當個安全的背景闆。
然而又蠢又弱的我面無表情。
我聽了她的話幫忙跑到了優良的成績啊!哪怕我一直以來八百米要跑二十分鐘,這一次也以最認真的态度對待了朋友的委托。最後下場時,她隻是和旁邊聚集起來的同伴們吵吵笑笑,而後表情不好意思的去“拜托”下一個站在遠處的模樣帥氣的男生。
一樣的說辭,一樣的“我們以後就是好朋友了”。
别說被欺淩的對象了,被欺負和嘲笑好歹也是“萬衆焦點”。我當時還沒“榮升”江藤小團夥的最愛解壓玩具,是個站在風裡比落葉都不起眼的背景闆。
可哪怕這樣的我,的的确确跑完了江藤的成績,如果當初厚着臉皮堅持蹭上個“一官半職”,我就地位大增啦。
沒有握上那隻漂亮的手,後來我就自身難保了。也不知道是單純倒黴還是這個世界就根本不存在好心人,盼人來救這個選項早在四歲就從我的字典裡劃掉了。
新子一華站在教學樓外面望着天台欄杆上坐着的我的背影時,會有當初我把她從窗子外拉進來時的那種沖動嗎?
可能不會吧,她早就被逼瘋了。可悲的是,最後撼動整座校園,也隻敢在放課鈴響過以後。不知那幾個總是以她為目标的公子哥們有沒有倒黴的死在那天呢?
我還是那個把她的求助信沖進馬桶的壞人,她邀請我與她作伴,我這個騙子反手給她砍成了兩半。
畢竟……那個來找江戶川柯南的家夥、隻是在學校兢兢業業拖地的保潔阿姨、好不容易剛剛入職貴族學院圓夢來拿高昂工資的實力派年輕老師……這些真倒黴的炮灰也都是弱者,總不能因為我們的痛一塊兒陪葬。
隻要成為五條君和夏油君那樣的最強就沒有關系了吧?我就認真地擁抱她——成為弱者不是你的錯,被逼瘋了也不是你的錯。既然錯過了你,從今往後我就帶着你的信念一起活下去,保護像你一樣的人。
然後轉臉輕松地笑着說那就約好了别反悔,老子來超度你啦。
跑步時總是忍不住會東想西想……與我而言,釋然過去的方法就是面對它。
這樣,那個黑發及腰膚色雪白的纖弱女孩應該就不會再出現在我的夢裡了吧。
就在我望見了公寓樓口,緩下腳步走在家門前那條道上的時候,迎面駛過了一輛氣度不凡的豪車。
我是認不得車的牌子與型号的,但是洗刷得一塵不染的外表和奢華的氣勢足矣震懾我這樣的無知窮人。
據我所知住在這片公寓的都是貧窮的租客,上哪開這麼高級的轎車?多看了誤入此地的它幾眼,我的步子沒有停頓。
但見行到我身邊時,後座上的人影突然動了起來,車窗被咚咚敲響,緊接着手忙腳亂按下。
那時候車輪已經滾動到了我的身後,清脆的女聲高喊着:“真名!”
它帶着些許慌忙和期許:“江戶川柯南!”
我猛地轉身,看過去時,從後座車窗探出一個腦袋,細軟的黑色短發之間那顆寶石反着太陽的光,閃得堪比在白日裡看見星星。
“菱川學姐?”
我隻是普通地這樣說,聲音也許根本穿不到她耳中。但她的眼睛在緊盯着我的臉,也許她讀得懂動起來的嘴巴在講什麼。
菱川葵那張圓圓臉依舊,隻不過額上貼了幾塊繃帶。
女孩一秒驚喜的笑容在突然上升的車窗裡凝固了,她用雙手去按,用力敲着車門,扭頭向車裡:“你幹什麼?爸爸,你停車!停車啊!求求你了……”
她不得已把腦袋縮了回去,最後是扒在窗子上的手指。看起來是駕駛座位子的人強行關上了她的窗戶,那輛車在有點狹窄的路上速度平穩地前進着。
我看着它一路走到盡頭,就要拐彎離開視野。把拎着的豆糕轉到一隻手,擡臂揮了揮,我相信她應該正把臉貼在後車窗上,大概是看得見的。
車的尾巴也消失在了轉角。
擁有很多我沒有的東西的人,也有屬于她自己的煩惱啊。
……
沒想到這麼不湊巧,好像上天不願意我交朋友似的,菱川葵來的時候我剛巧出了門沒有在家。
奶奶高興地和我講述了她怎麼來給我送東西道謝,而後又疑惑怎麼這兩天上門的同學多起來了,之前不是說因為我的朋友都是好孩子不想打擾老人所以不來家裡找我嗎。
“學校爆炸了,我們要分道揚镳了,以後再難見到,是來道别的啦。”
我拿起菱川葵留下的東西,那是個用精緻購物袋裹起來的小物件,看袋子皺皺巴巴的程度,感覺像是她偷着掖在哪藏了半天的樣子。
把袋子撫平,我拿出裡面的物品。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張印着貞子倩影的明信片,全是血迹裝飾的空白處寫着娟秀的字迹。
【江戶川同學,你好!
那時候我聽到你說話了,知道是你把我扛出的教學樓,我醒了之後就去讓哥哥找你,然後他就把你的班級姓名和家庭住址都告訴我了……
你竟然騙我,我們是同一個年級的啊!就算不想扮鬼,也不能騙我啊……
哦,我知道你隻是惡作劇,也到樓下來找我了,隻不過那時候發生了意外。
總之,我很擔心你的情況,謝謝你把我救了出來。不知道你怎麼樣了,寫完這個我就要去你家看看!
我的聯系方式留在下面,雖然現在徹底沒法在校園祭做鬼屋了……可惡!我的鬼屋……但我還沒有放棄!】
而後我把袋子一斜,從裡面滑出一隻發卡,與她戴着的款式相同,隻是鑲着的寶石顔色不同。她的那塊像晚霞的粉橙,這塊則是帶點綠調的海藍。
她連包裝都沒有做,顯然是從自己首飾盒裡扣出來就跟明信片一起拿手邊的購物袋裹上了,完全不覺得有哪裡貴重。
這東西得頂我一個學期的學費了吧?不過對她而言隻是暫時犧牲了輪換顔色配穿搭的首飾。
我把她的聯系方式加到新手機裡,也好好寫在了給奶奶準備的通訊錄上。發卡本來是不想要的,等哪天給她打電話叫她來家裡拿,奶奶要她拿走她肯定隻能收下。但是一見那不知是不是磷灰石的藍色,直戳我的心窩,最後把它放到了床頭。
好吧,現在除了一頓午餐,又欠債了,還是天文數字的大債,隻能等我殺上個幾百隻詛咒再還回去了。
至于菱川葵,我就是初二四班的江戶川柯南,有必要了就啪一下出現,幫她祓除詛咒或者從天而降救場的龍套角色。
如果還有緣分的話……一起去鬼屋玩或者看場恐怖電影都是沒問題吧。我吸引禍事給普通人的能力那麼強,别讓她這個靈異愛好者真見“鬼”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