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紙牌散亂,已經吃淨的盤碟摞在一旁,基本都打開了的酒掃到一個角落,昭示着娛樂節目隻剩下遊戲。
我依舊沒有體會到酒精的樂趣,它本該在我孱弱的身軀裡灼燒,把本來就燃着的我直接澆得火光沖天。
然而淚水太多,進來多少就中和多少,全讓我的苦悶給稀釋了。身邊圍坐的朋友們顯然并非如此,酒精占領了他們大腦的高地,平日裡的禮貌溫柔全都展開翅膀飛走了。
歌姬前輩,好後悔你沒有來啊!不對,歌姬前輩酒品不好,如果現在在這裡,大概已經放飛自我開始個人卡拉OK現場了吧。
“我上一局多喝了一杯酒,這一次可以申請選擇真心話嗎?”
他們仨厮殺一通,桌上紙牌如手中飛刀那般氣勢洶洶。連一直佛系的硝子都認真了起來,死死盯着另外兩人防止他們出千。
我被指定輸下早早出局成為輸家,而後三人開始了火花四濺的角逐,精彩絕倫以至于觀摩的我半路開始認真學起了牌技。
赢的人是夏油傑,五條悟最後怒斥因為喝醉了沒法完美利用六眼作弊,夏油傑則一直在欠扁地“承讓、承讓”,硝子催促他趕緊開始遊戲的時候我提出了上邊的建議。
因為是夏油君,我知道他是和我一樣認真好說話的正義使者,隻要用誠心實意去感化,他肯定會通融的。
于是我以極其誠懇的眼神與他對視,而後我的目光就震驚地轉移到了他手邊空空如也的酒瓶上。我說怎麼夏油傑看起來這麼陌生了,一整瓶都喝得一滴不剩,他又不像我和硝子海量。
完蛋啦,夏油君也喝醉了,我們當初确認過眼神的聯盟怎麼就破裂了啊!
“夏油君也喝醉了嗎?”我的眼神轉為悲傷。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起了效果,看着有點陌生的夏油傑愣了愣搖頭道:“我沒有醉。”
這句台詞前不久喝十二度青梅酒醉了的五條悟也擲地有聲地說過。
“那就真心話吧。”
他笑了,笑容在微醺的面龐上分外惑人,有三分溫柔能暈開化作七分,漂亮的狐狸眼完美诠釋了何為注視着就被騙也心甘情願。
“真名為什麼會說自己是小偷呢?”
那雙深邃的眸子安靜地注視着我,并不帶有過多的情緒,隻是來自他心底的探究,伸出觸角想要試探産生共鳴之處。
我都沒有心思去注意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一直和我相應互相禮貌稱呼的夏油哪怕在短訊也是在叫姓氏,也許是喝多了口誤,也許是想要在這個問題上拉進距離得到認真的回答。
該說不愧是他嗎,要問就問到了我這輩子最大的秘密。
「絕對希望」是bug嗎?是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嗎?
因為擁有它,神明想要抹除我的存在,我是完全能夠理解的。
雖然理解,也清楚這是自己的命運,但我就是不願意承認它是我的生得術式。
我的生得術式是無盡的淚水與能量,不是它。我總是自欺欺人,想着,我隻有一個術式,那個術式就是「眼淚操術」。
可再怎麼騙自己,已經辦過的錯事還是要承認的。
“因為我十歲的時候,偷了别人的東西,沒有還回去的選項,也不可能被原諒。”
我坦誠道:“我無法保證自己未來會不會偷你們的東西。但我可以發誓,就算這種事情會發生,也絕對不是為了我的一己私欲。”
也許體質的糟糕哪怕連心雨也無法完全化解,酒精确實在起效吧。明明大家才剛剛認識,我卻接着說:“我會一直陪伴大家走下去的,硝子說,以後我們四個一起玩。不管你們最後去了哪裡,我都會一直堅持自己的道路,哪怕變成不起眼的背景闆被遮住了,也在和你們并肩作戰呢。”
五條悟突然去捂我的嘴,臉上已經看不出是因為醉酒還是情緒激動才那麼通紅,聲音忽然高起——
“告白的時候,記得把他們倆請出去啊!”
“?”
刹到我面前的眼睛就像藍莓星星糖,實在是……有點招架不住。
“真名用的人稱代詞是‘你們’和‘大家’吧!”
夏油傑敲了敲桌子:“這是我問的問題吧?擅自把别人忘記可不禮貌啊。”
餐桌上一陣雞飛狗跳,五條悟自信已經戰勝了惡心的酒精,摘下墨鏡就随手亂丢,好在我身手敏捷接住了。他嚷嚷着下一局必勝,六眼火力全開作弊透視。
太好了,看來兄弟們都并不在意自己身邊有個騙子小偷。我一時間放下心來,因為一個問題而松下精神,身體還真有些暈眩感了。
“我好像有點醉了。”我說。
不知道是不是熱得挽起袖子的五條悟轉頭過來,從我手裡搶過了墨鏡把它強行戴到了我臉上:“戴上這個就不暈了。”
鼻梁上沉了重量,眼前烏漆麻黑什麼也看不見,我隻聽到夏油傑的聲音響着:“正好我們也不再喝了,遊戲結束再回去好好休息吧。”
硝子似乎在打量我,沒忍住笑道:“你戴上還挺可愛的嘛。”
确實體驗新奇,我小心地扶了扶太陽鏡:“這是為六眼特制的眼鏡吧?我戴上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隻能憑摸索在桌上找到自己的保溫杯,我有點惆怅。剛剛一局是被大冒險指定必須輸,現在就幹脆不讓我看見東西,這牌算是沒法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