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小雨,吸飽了水的厚沉烏雲鋪了漫天,把太陽擋得嚴實。這場雨從我們抵達目的地開始就在潤物無聲,直到在下榻的酒店訂好房間,步行前往任務地點,連綿不斷的春雨還在天幕之下垂着透明的絲線。
我已經抹開了淚壺,造了一張透明淚膜随着移動而全方位防水遮雨。五條悟明明自己有無下限,卻還要擠到眼淚泡泡裡面來——啊,可能是在為戰鬥養精蓄銳,懶得動腦。
“希,你忘記帶上眼鏡了。”
出門之前,硝子看不慣我什麼道具都塞口袋裡的行為,送了我一條戰術腰帶。畢竟體術課的搭檔可是兩位特級,我不僅為了施展奧義學了劍術,匕首和短棍之類的武器也一并認真研習過。
“啊,”我把腰帶上咒具平光鏡存放着的口袋打開,取出了自己的好搭檔:“感謝提醒。”
“哈,又戴你那老花鏡了?”
五條悟跟我勾肩搭背,理由是這樣能減泡泡雨傘的體積,讓我能更輕松一些。他對着另一邊的夏油傑擠眉弄眼重複了好多遍“隻有我心疼小希”。
“謝謝,謝謝,悟實在是善解人意。”
在他伸手來揪我今天特意紮好的和夏油傑同款丸子頭之前,我都是注意力不集中地在應付着從出發起就莫名興奮的五條。
但在他妄圖毀掉我神聖的發型時,我腳下步子一轉,以忍者般的速度閃身到了夏油傑身後:“悟,發型是一個人的尊嚴。”
“以前怎麼不見你有這種尊嚴。”
他展開雙臂去撐起幽靈床單般跟随着我們的遮雨淚布,把它攪得果凍般搖搖晃晃,頗有要搶傘的架勢。我隻好又迅速蹿回到二人中間,為了保住這張維護大家和諧與發型尊嚴的傘,制止五條悟亂動的胳膊:“因為以前沒有發型——任務是正事,詛咒還沒解決,認真工作啊。”
“才不——”
“……”對于兩個特級而言,出門的正事隻有旅遊和玩樂。
我們正走在一片未完工的花園别墅區裡,原本就是雨天沒有開工,簡單疏散過可能存在的普通人之後我就放下了帳。
這裡的環境真的非常雅緻,已經竣工的小别墅後花園都趕着春季種上了各種園藝植物。因為是城市中心被開辟出的一片富人小區,周圍人流量不小,也是魚龍混雜,出現特級咒靈并不奇怪。
隻不過這裡走的是歐式花園風情,尖角的黑色栅欄架在圍牆上,連綿的圍牆像伸長雙臂的人包攬整片土地。
腳底大片的草地都已經長得茂密了,就着陣春雨更是擁擠地在向上冒尖。織成高牆的薔薇灌木被園藝師修剪成漂亮的迷宮。一切都蒙在雨輕盈的白紗之下,陰沉得讓人視覺上呼吸困難的天氣更給這裡增添了幾分神秘。
“感覺會是能幫傑找到假象類怪談咒靈的地方啊……”
我們在别墅區的公園停了下來,從薔薇迷宮的出口出來就到了這。周圍的大理石雕塑做了些小天使的形象,一汪人工湖近在眼前,四周都散布着些以岩石或木頭為材料的藝術作品,小路兩旁植着大叢的玫瑰。
已經跳上過最高的雕塑勘察地形的我脖子上甚至挂着自己的小望遠鏡——這次出門大概隻有我帶了最多的危險物品,好在過安檢的時候有傑的隐身咒靈幫忙。
“這裡很陰森嗎,我覺得還挺漂亮的。”
将眼淚傘分成“個人裝”的我剛剛從戴花環的長裙女子雕塑腦袋上踩着淚針躍回地面,就聽到了夏油傑的評價。
“确實很漂亮,有錢了就想住這樣的大房子。”對于我這樣的窮鬼而言,這地方已經超級豪華了。
不過優雅歸優雅,但是氣氛有點壓抑了,可能是因為沒有人的緣故,雨天裡寂靜的花園中連鳥鳴都沒有聽見。
“诶,我倒是更好奇為什麼希會有望遠鏡這種東西。”五條悟一直盯着我像個偵察兵一樣熟練至極地找視野調角度的全程。
他就像在自家庭院裡一樣四處亂逛,壓根沒有在做任務的自覺。我想,假如和他一起玩密室逃脫,很難不懷疑會玩着玩着反被到處亂摸的他鎖到某個機關裡。
我已經學會了自信,深知隻要騙過自己,這張正經面孔說什麼話都是有道理的:“為了任務特意買的,我總覺得自己出任務什麼奇葩情況都有可能發生,要防患于未然。”
“很實用。”夏油傑捧場道。
太好了,都信了,那以後我就戒掉拿望遠鏡偷看别人的愛好,坐實這個謊言。
三人穿過花園,停到了一間氣派的洋房前。這裡已經是帳的邊緣了,搜尋一路未見詛咒的蹤迹,不出意外的話目标就在這裡。
一到雨天我就風濕筋骨痛,真的不像能活到四十歲往後的樣子。今天這連綿不絕的陰雨帶回了逐漸升溫的天氣裡都快讓人忘記的春寒,像一隻隻螞蟻啃噬着我的四肢。
真的很邪門,我是這裡穿得最多的人了,長裙底下還套長褲。淚水雨衣罩着還好,等一會兒戰鬥起來,渾身濕透了後雨絲一斜,那帶鈎子的小風直接咬到骨頭裡去。
“出來了。”
一直雙手插兜的五條悟忽然站直身體,墨鏡後的雙眼緊盯着面前一個方向,神态如同守株待兔的獵人。
“嗯。”
“好。”
我和夏油傑一同回應。他的身後浮現出一片巨大的陰影,墨色的水波輕泛,從中鑽出的是一條體型龐大的長龍——它有兩米多高,那威風凜凜的巨龍鹿角駝頭兔眼,盤亘而起的身體長如鍊鎖,渾身的鱗片在細雨的沖刷下像是萦着淡淡煙氣。
它的身軀猛地遊動,一環将三人盤起,就在同一時間,猛烈的撞擊聲隔着虹龍的軀體傳來!
“嘭!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