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河源木先生!你們還沒回來嗎?宏安小姐一直拉着我電影,呆頭鬼和傻瓜一家人玩過家家的腦癱劇情已經看第十遍了!】
【2:22河源木~先生~什麼時候才能有信号回複我的消息……快要無聊緻死!】
【2:23早紀說給我買新裙子诶!!原諒她了!!】
【2:50第十一遍了啊啊啊啊啊不可原諒——】
【3:00河源木先生,不會任務失敗了吧?你要葬在東京還是秋田的老家?】
河源木俊一哆哆嗦嗦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緊跟着身邊的兩位人狠話不多的隊友——自家老闆手下的得力幹将。生怕夜黑路窄,自己一不小心落在後面讓山上的野狼叼去。
他已經不再是矮胖身形,宅男身材。經過了蹲局子、被保釋、面試新工作三番輾轉,最後錄用進入這企業文化和自己的愛好以及飯碗基本百分之八十重合的新公司之後,每天都在全國各地奔波勞碌,光速減脂。
甚至因為跟着身前二位猛男的修習,他練就了一手還看得過去的本領,順帶有不俗的健身效果。
昨天上街一邊工作一邊閑逛,停在巷口看街頭表演的時候,站在他旁邊的漂亮姐姐還主動跟他搭話。兩人聊得不錯,他是文雅的小說家,對方是本地圖書館的管理員。
街頭表演中場休息的時候她就準備離開了,但是勇敢的河源木俊一邁出了那一步!
他成功要到了對方的社交賬号!
新人生堂堂啟航!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魔怔中二病,他要成為一個靠譜的男人,讓自己的形象高大起來,朝着幸福人生前進!
[3:01呃……确實失敗了,我從一開始就說有哪不對勁。看見上山路竟然那麼規整的時候就很奇怪,這地方還有山民嗎?前輩們說什麼“沒看見異常”,又安慰我什麼怪事都可能發生,不用太在意。結果我們到了目的地,我都轉幾十圈了,要把巴掌拍爛了,詛咒也沒出來。]
【3:02耶——河源木先生沒有死翹翹!】
[3:02明擺着有人先來一步……我們的消息不是二手的,我看得是十八手的了吧?這種垃圾企業,但凡哪天有個競争對手出現,就要倒閉了吧?真是受不了!]
[3:02正津,這次任務失敗,肯定會影響我晉升,你能不能幫我和宏安小姐說……]
【3:03百分百會露餡啊,你這大叔是不是讓突如其來的愛情給砸昏了頭?】
河源木俊一打個激靈,拍了拍額頭。黑燈瞎火的,一行人才剛走出山區。夜色濃稠,在冷寂的孤月下行着的他頗有種刀尖舔血的心驚膽戰,遠處萬家燈火與現在的他而言好似朦胧的海市蜃樓。
[3:05你明天就去約那個朋友?]
【3:05對啊,我都和葵醬說好啦,明天也是休息日~】
[3:06術師沒有固定休息日……]
【3:06嗚嗚嗚真名醬好可憐——不會的,我的運氣一向非常好,真名醬絕對正好有空!】
[3:07要不還是别把她牽扯進來吧,我們拿到高專的聯系方式就行……咱們如果再失業了,找到新工作之前就得靠你的家底養我和我爹了……]
【3:07呃呃呃呃河源木先生認了義妹不是要撫養義妹是要義妹撫養你嗎!??】
[3:07對不起……但是我們真的可能不止失業一個下場,你懂我的意思吧?]
【3:12……】
【3:12算啦,看我的吧!希望河源木先生不要死翹翹!】
[3:14如果,我是說如果……要是我出什麼意外了,可以的話,把我帶回秋田吧。我爹肯定會回老家,他應該會順便給你一些補償,雖然我們老家也不剩什麼值錢東西。]
【3:14 OK~就交給無敵的律子吧,到時候你想要閃粉流沙的遺像嗎?我手很巧哦~】
[3:15……謝了,我隻想你燒點恐怖遊戲和漫畫給我就行。]
【3:15遊戲光碟燒了不會爆炸嗎!】
……
我們以光速回到了早已訂好的距離最近的酒店。
這次沒有訂可以睡在和室的溫馨民宿,酒店的标間也小的過分。不差錢的五條家主好像突然決定忍下人間疾苦,連家庭套房都沒有選,三個人要寄在一個标間。
我勸他多訂一間房,五條悟以“鋪張浪費”為由拒絕,說反正這兩張床都很寬敞,讓我選一個睡。如果我那十幾年如一日的善心還在發作覺得不公平,那就睡一半再換到另一張床去,反正中間隻隔一條窄過道。
“……我是長翅膀的烙餅嗎?烙着烙着還能騰空翻到隔壁鍋裡去?”
他抱臂點頭。
窮鬼如我掂量了一下自己比臉幹淨的錢包,放棄了再花錢訂房的想法。能省則省,隻不過是暫時歇腳,同學有錢能幫扶也不代表人家願意一直花。
我充分發揮了主觀能動性,在房間的牆角找了個完美的區域以淚水搭了個封閉透明盒。這一建築傑作足矣承擔我的重量,因為是特制流質外皮,所以防蚊防蟲不妨礙透氣,還非常柔軟,躺起來像水床一樣舒服。
有超能力真是太棒了!這招在手,天南海北任我走,管你是野地還是橋洞,鋪蓋卷随身,荒野求生都能睡好覺。
剛剛從盥洗室出來的夏油傑正梳着頭發,被熱風烘幹的發梢還帶着微灼的溫度。甫一擡頭,他就見着了屋子裡那隻四四方方的淚水火柴盒,手上的動作都停住了。
“希,這是什麼?”
一起睡是不可能的,每次和硝子躺一張床,她晚上都不怎麼能睡得着。畢竟我實在是太煩人了,一進入夢鄉就開始翻來覆去烙餅。
隻能慶幸我并沒有磨牙打呼說夢話等更嚴重的問題,但是因噩夢而身體幻痛蜷成一團開始流淚的行為經常性發作。永遠把淚壺放在枕邊,日常收集眼淚不費吹灰之力。
硝子每次都不像我囑咐的那樣直接把我叫醒,實在很溫柔。我也不清楚她用了什麼妙招,總能驅走噩夢,讓我重新安定下來沉眠。大概就像悉心的護工一樣被我鼓搗醒了就會按下我的手腳,以熱毛巾鎮靜,夢魇也就頓時消散了。
我要是能活過四十歲那真是奇了怪,估計這種問題會越來越嚴重,最後要進入精神病院穿上拘束衣。
“這個小盒就是我永遠的家——咳,這是我的床,你看,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學會建這個。悟去多要一床被子了,等有了被子和枕頭,在這睡就和在普通床鋪沒區别。”
黑發少年眨了眨眼,他顯然對于我變出來的鋪蓋卷感到驚訝。走進了上下打量,剛洗完澡的他身上帶着沐浴液的香味,盡管是長衣長褲,寬松的夏日睡衣卻很清涼。
“如果應急需要的話,這一招很實用啊——不過,希不覺得空間太狹小了嗎?”
我摸了摸淚水床鋪,屋子的空地有限,隻能做成好比棺材的小盒:“總比睡地上好,雖然我也不是不能打地鋪。”
出門從來不花錢,永遠蹭房間的我其實一開始就聲明自己可以随便找個什麼紙箱子睡的。但五條悟花錢很随便,把我順便帶上也沒壓力,一直以來我都享受着好兄弟的豪華待遇,出門打工等同于出門旅遊。
夏油傑猛拍自己的腦門,露出個古怪的神情。他眉毛欲皺又松,眼睛蓦然清澈得就像一汪泉。他又走兩步,眼神看向床鋪,我往旁邊挪了挪,讓他坐下。
“希,你有想過一直保持現狀嗎?”
他把梳子放到了我手裡,無言的默契令我把它立在眼前看了一會兒,然後擡手去找他的頭發。夏油傑坐在我旁邊,體型差讓我必須挺直腰闆擡高手臂才能梳到他的發頂,于是少年偏過腦袋。
“……我秉持着總有一天死于非命的準則,有錢也都花給奶奶了。享受現在和朋友一起的時光,雖然一直說着‘我來注視我自己’,但其實我沒什麼權利規劃未來。”
他的頭發很柔軟,發質好得出奇,烏黑的色澤在燈光下有層淺色的光暈。這根本不需要梳理,梳齒隻是在其間滑落,帶起香味,若有若無撲在鼻端。
“很痛苦嗎?”
“一點也不,每天消滅咒靈比渾渾噩噩為生計掙紮好多了。當術師還有個為之奮鬥的偉大目标,做到很多隻有我可以辦到的事情,這讓沒有存在感的我挺有成就感的。”周圍都是同伴,一直以來找不到的認同感已經在高專生活的短短幾個月裡爆表了。
他在聽到我說“目标”的時候眼神動了動,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我放下了手,也許停止的動作有些突然,夏油傑撩起半遮面頰的黑發,略帶疑惑地看過來。
“傑的頭發已經梳得很好了。”我把梳子往前遞,很有“結束收工”的意思。
夏油傑直起身,不再歪着腦袋偏過來。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很淡的笑:“要這樣說,本就不必梳。”
我張了張嘴,盯着梳子一會兒,又看了看他,把要遞過去的梳子又轉回手心。可惜長得太矮,想再擡手繼續也一點都不自然,隻好捏在手裡。
“我一般,”很快我就憋出一句,“不會進行沒有實際意義的梳頭行為。”
夏油傑無聲地微笑,于是我開始梳自己的頭發。我壓根沒有必要梳頭,馬上就睡覺了,整理發型多此一舉。但我拿着梳子去掃開自己有些淩亂的纏結,他沒有再講話,隻是聽着梳齒掃過發絲的細微摩擦聲。
很快就梳好了,披肩的黑發重新變得順直如瀑。梳齒上落着好幾根掉下來的頭發,我直感歎自己哪天真的會秃,手指把它們拂掉,将梳子遞向了身邊的夏油傑。
他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