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着這股燒壞腦神經的熱度,我幹了一件非常、非常、非常荒誕的事情。
我翻出了「絕對希望」,然後對着窗外燈火流動的夜景眨了眨眼,玻璃上便緩緩映出一對藍寶石般璀璨的眼睛。
不想要三百六十度的視野,撐爆腦袋的信息量……「絕對希望」統統能辦到。我隻是想要它這副模樣,還有能使用「無下限」的精細操控能力。
做完這一切,我該立刻動身出發的,然而我先站在玻璃窗前對着它看了有十分鐘才回神。
好吧,來一場羅密歐與朱麗葉式的邂逅,我就要翻進豪門大宅的高牆,站到大小姐的窗下去了。
我無法清楚地解釋自己在幹什麼,為什麼開玩笑般打破自己的信條——為了沒有必要毫無意義的一件小事。自己的行為也匪夷所思荒誕離奇,好像我突然決定離經叛道肆意張揚破罐破摔。
我不知道,我隻是想去轟碎菱川葵家的玻璃窗,也沒想摻和她自己的家事也沒想怎麼去幫她的忙。
我甚至轉眼就忘了她和我說的那些狗血又令人窒息的豪門争端,連她為什麼被關在自己的房間都忘了個一幹二淨,一點都不像要去安慰朋友的樣子。
我盯着自己的手心,一直過重的呼吸慢慢輕緩、平穩下來。邁出第一步時,整個世界又一次變成了一間紙糊的小房子,我能把它整個端起來,能輕而易舉地戳破天花闆、撕開牆面與格窗。
大概是在為以後崩潰、搞砸了的那一天發動「絕對希望」做個鋪墊。看吧,你這家夥早早就打破信條了,把之前的承諾都當空氣,就像漫畫家吃了設定,角色官方ooc。所以下手吧,作弊吧,這又能有什麼後果呢?世界毀滅,死無全屍?你什麼都不做也會越陷越深,再不做點什麼豈不虧了。
夜風逐漸轉冷,夏日的晚風不該這麼涼爽的。但當我在空中漫步,踏着城市的頭頂俯視萬家燈火,擦過皮膚與發絲的風使那顆過熱的心髒驟然冷卻。
我從醫院一路飛到了菱川葵的家,距離不近,但沒有飛到高專那麼遠。我以為自己會好好體驗飛行的感覺,樂得感受操控空間的奇妙,結果卻一直在走神,似乎這對我而言本該充滿吸引力的東西變得乏味了。
放在口袋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我點開菱川葵新發來的圖片——她聽話地拍了一張自己卧室窗外景色的照片。而現在我正通過這張照片找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當我落在她的窗台上,伸出食指把咒力集中指尖,點上玻璃,沿着窗框就這樣畫了個大大的格子時,黑着燈的卧室内坐在木地闆上的少女捕捉到那窸窣聲而神情迷茫地擡起了頭。
隻有很輕的玻璃炸紋的脆響,我一推一抓,變魔術般将那塊玻璃移開,以吸引力固定在了空中。緊接着一隻腳跨過窗戶,半個身體探進來。
菱川葵表情呆滞地瞪大了眼。
夜風頃刻間就從無聲卸掉的窗戶口灌進去,把我身上的白襯衫和校服長裙卷成無比潇灑的弧度。我的長發末端系在了小臂上,中間的部分就在風中擺動,墨色的絲線拂過窗框,時而掩住臉頰。
我知道她是看什麼看呆了,是我的眼睛,那雙我自己也看不夠的燦爛眼眸含着浩瀚蒼穹,在夏夜的光暈中好似會發亮般瑩瑩有神。
“要我把玻璃丢下去打碎嗎?”
給她的麻瓜家人們一點小小的靈異震撼。今天總得有人睡不着覺,為什麼不能是那些欺負她的家夥呢。
菱川葵一直沒有說話,甚至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奔到窗邊。我的裙角要掃到她的臉,她也沒有開口,隻是看着我從窗台上蹲下來和她對視。
女孩穿着荷葉邊的白色睡裙,臉上的憔悴是眼底淡淡青灰帶來的,裙擺已經被她焦慮之下揉得全是褶皺,精心保養的黑發也胡亂翹着。
“要。”她有點怔愣地開口。
我正要起身離開,菱川葵突然抓住了我的裙角。夜風吹來她家精緻的花園裡濃郁的花香,甚至帶來一片落葉停在了我的發間。
“真名還好嗎?”
圓圓臉的女孩頭上還戴着那隻顔色如夕陽般的寶石發卡,歪歪扭扭夾在頭上的發卡一看便是她放學回來換衣服時都沒有拿下來。沒開燈的屋内隻有她家院子裡的燈光湊進來,我占了這大扇雕花窗的一小部分,投下的影子歪在牆上。銀緞子般的冷光落在女孩的臉上,她的眼中有着深深的關切。
我忽然感覺夏夜涼爽,風使我叫嚣着苦痛的皮膚都舒适了起來。不再頭暈目眩、呼吸都像沉在煮沸的海水裡那樣困難。
此刻的夏天突然清爽得像一年前的花火之夜,灰原雄塞進我懷裡的那瓶橘子汽水。
“我不好,但是‘逃出來’之後,忽然感覺好了。”
我來找她,把那塊對于她而言就是銅牆鐵壁的玻璃用食指劃過,輕而易舉地割開之後,那股灌進屋子的夜風也吹進了我的心。
她還是有點傻呆呆的表情:“眼睛很好看……就像我送給你的發卡上的寶石。”
我被這陣夜風吹迷之際,又被她一句話叫醒了,忽然就生出不知所措和後知後覺的荒唐感。擡手揉了揉眉心,我下意識蓋住自己的臉,在掌心底下盯着腕上剔透的白水晶。
菱川葵以為我這動作是要掩飾眼睛,是她說錯了什麼,一時間有些急切:“啊……對不起!”
“沒事,沒事。我也覺得像,我也覺得很好看。”
我放下掩面的手,她卻沒有因為我的話而平靜,反而擡起眉毛表情驚愕,更加慌張了。
手掌拿遠,我才看見掌心沾着很多透明的水珠,它們落在皮膚上好似沒有重量,讓人一點感覺也沒有。
夜風把那些淚水吹褶,風幹之前還看得見痕迹。
我盯着看了好久,直到她拿着紙巾遞過來。
啊,我又會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