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國當年虎視眈眈,觊觎晟國疆土,邊境一旦出了亂子,那便是風雨飄搖,百姓流離失所的局面。陸家與邺國勾結,你阿耶如何能縱容?”
李雲妙自小便聽聞陸家數代忠良,守衛邊境,陸景煊更是追随阿耶征戰,打下如今江山之人,民間曾有言:“陸家存,則國存。”
她實在不敢相信,這樣的人會通敵叛國。隻是……
母女沉默之際,殿外日光微晃,在地上投出一道身影。随着宮人行禮問安的聲音響起,李雲妙轉過頭就對上那雙溫潤的眼眸,“二哥哥!”
李長舒着千山翠繡竹紋的襕袍,似穿林而過的涼風,尚帶餘溫。眉心凝着些許化開的春雪,眼睫輕動時雲銷雨霁,松風水月。
“剛回到京陵,就聽說姌姌又闖禍了?”
李雲妙起身迎了過去,聽到這話不免輕嗤,“二哥哥,你怎麼才回來就念叨我?”
“帶了什麼禮,快讓我瞧瞧。”
李長舒捏了捏她那張滑嫩的小臉,真是無奈,“自然不會忘,不過你到底是念着我,還是念着這份禮?”
李雲妙歪頭一笑,拽着他的衣袖,“自然是更想哥哥!”
李長舒朝蔺玉安走去,端正地行了個大禮,“給阿娘請安,兒子離開京陵兩月,阿娘一切可都還好?”
蔺玉安笑着把兒子扶起來,“我自然樣樣都好,但二郎卻瘦了。今日午膳小廚房準備得極好,待會兒可要多吃點。”
李長舒點了點頭,可神情卻有些郁色,
“自然,也到了該用午膳的時辰。不過還望阿娘體諒,午膳之後阿耶召兒子前去議事,一時半會隻怕回不來,晚些再來向阿娘請安。”
李雲妙聞言眉心一跳,想來阿耶這個時候召見二哥哥,除了聽他回禀赈災一事,少不了與他提起景王了。
蔺玉安自然沒什麼不滿,“朝政要緊,如今你又不住在宮裡,若是晚了明日再來也是一樣的,也不好夜半回府。”
話間午膳均已備好,母子三人便移步側廳用膳,
“二郎,你回來得正好,半月後的春宴便要給三郎挑正妃,到時候京陵各世家的小娘子們都會露面,你也一并過去瞧瞧。”
李長舒眼眸輕垂,并不言語。
“一來是三郎掌掌眼,二來……你如今二十五,府中卻還沒有女主人。旁人在你這個年紀都有孩子繞膝了,你也該為自己的婚事上心些。”
李雲妙抿了抿嘴,并不打算開口。其實她這兩日把景王和陸府的事放在心上,最大的一個原因便是李長舒。
或許有些人已經忘了,但很多年前李長舒曾定過親,便是和陸府上的那位小娘子,陸景煊的獨女,陸知微。
但後來陸府被人揭發叛國,抄家斬首流放,甚至不知陸知微是生是死,這門親事自然就廢了。
李雲妙一直都覺得,哥哥這麼多年拖着不再議親,是因為他真的很喜歡那位陸小娘子。
倒也不是她憑空猜測,記得幾年前李長舒醉酒之後還喚過幾回陸知微的名字,隻有她在旁邊聽見,但等他酒醒便不承認了。無論李雲妙怎麼死纏爛打,他都沒有多說半句。
“兒子春宴時會去給三弟掌眼的。”
蔺玉安輕歎一聲,他答應了掌眼,卻絕口不提給自己挑正妃,真是個倔的……
*
李長舒披着夜色離宮,騎馬往長平坊的方向去。
皇子成年出宮開府,本是常事。可聖人賜李長舒住長平坊的園林,本是一處皇家别苑,雅緻清淨又不失尊貴,這等恩寵便是衆皇子加起來也趕不上。故而衆人心知肚明,日後的儲君隻怕就是李長舒了。
李長舒剛出宮門不久,就遇見一隊人馬自北面而來,看着陣仗不小。快到宵禁的時辰,李長舒便停住馬,打算瞧瞧是誰。
為首那人認出了李長舒,笑着勒緊缰繩,跳下馬行禮,“二皇子萬安。”
“此次南下赈災,一切可還順利啊?”
他一身玄衣,下巴尖而瘦削,笑不達眼底,似乎世間一切對他而言都如看戲。雖然禮數周到挑不出錯,可還是讓人覺得他漫不經心。
李長舒略扯着嘴角,“即将宵禁,嗣燕王這是做什麼去了?”
嗣燕王李璟之,燕王長子,如今景王薨逝,燕王便是聖人僅剩的弟弟。
李璟之湊近了些,笑意加深,“剛從城外莊子上泡溫泉回來,殿下若有閑暇不妨一試,定然身心舒暢。如今諸事繁雜,想來殿下應當很需要吧。”
李長舒緩緩擡眸,“為何覺得我會需要?”
李璟之攤手一笑,“随口一說,殿下勿要多心。”
“聖人诏谕,下月李清馳便要回京陵了,不知屆時得見故人,殿下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