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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箸輕輕敲着碗邊,發出悅耳的聲響,也将李雲妙飄走的思緒拉回。
“姌姌,這麼出神想什麼呢?”
李雲妙啊了一聲,立馬坐直身子,
“阿娘說什麼?”
蔺玉安略歪着頭,忍不住問,
“這些日子你總心不在焉,可是遇着了什麼事?若是自己解決不了,那就告訴阿娘好不好?”
李雲妙胡亂夾了一塊粉蒸肉進碗裡,搖頭道
“我也沒什麼事,胡思亂想罷了,阿娘不必擔心。”
蔺玉安挑了挑眉,
“阿娘瞧着,自從宋明煜離京後你就悶悶不樂,可是因為他?”
李雲妙想起方才李鳴戈和李長舒也在,他們一家四口用膳原本就是尋常之事,可阿耶似乎有事與哥哥說,吃了一半便去了乾元閣,也不知是因為什麼。
眼下阿娘又提起了宋明煜,李雲妙不知如何解釋,便随便應了下來,
“或許吧……”
蔺玉安并不打算深究,畢竟他們年輕人自己的事,自己多插手也不好,總得他們自己琢磨明白才算長大了。
她卻忽而想起一事,
“對了,你姑姑和表姐昨日已經搬回長公主府,想來,是京郊住膩了。你得空便帶份禮過去問安吧,也是小輩應有的禮節。”
李雲妙擱下筷子,總覺得有些突然,
“姑姑回京了?是打算長住還是……”
蔺玉安思索了片刻,緩緩道,
“聽聞箱籠不少,短時間許是不會再回别苑了。”
李雲妙撚着鬓邊的步搖,不禁點了點頭,姑姑這個時候回京陵,倒也是意料之中,畢竟堂兄獨自返回京陵,阿耶雖然賜了宅子,可其餘的份例封賞皆無,正是需要人幫襯的時候。
景王一家離開十餘年,京陵局勢早已大變,若非他驟然離世,恐怕衆人隻知燕王這一位親王了。
聽聞那日阿耶召堂兄入宮,閉門密談許久,日薄西山時李清馳才離宮,便知這一關并不好過。
這麼多年的分離、隔閡與忌憚,就像一道長滿腐肉、不斷撕裂的傷疤,難以愈合。
李雲妙眸光似有波動,起身行禮,
“阿娘,我吃飽了,我去庫房瞧瞧,去給姑姑請安的時候送什麼禮合适。”
“姌姌先告退了。”
蔺玉安溫和點頭,看着女兒離開才輕歎一聲,
“兒女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一旁的女官笑着勸道,
“娘娘将兩位殿下教養得極好,都是懂分寸的孩子,娘娘就不必擔心了。”
蔺玉安無奈一笑,搭着女官的手站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景王家的事,本宮總覺着如今的京陵城,與從前不一樣了……”
“傳話出去,明日請本宮的哥哥入宮吧。”
*
入夏已經兩月,正是暑熱的時候。幸而如今的宮殿多臨水而居,又有太醫院時常配着滅蚊蟲的藥粉,所以夏日并不十分炎熱,連正午的樹蔭下也留存着涼意,
雖是正午,李雲妙卻管不了許多,沿着廊下往乾元殿走去。等到了殿門口,張内侍忙上前躬身,
“哎呦,殿下怎麼冒着暑熱就來了,老奴這就去準備解暑的綠豆湯來。”
她笑得十分嬌憨,歪頭道,
“我并未受暑氣,倒是張内侍,伺候阿耶辛苦了,很該給自己熬一碗才是。”
張内侍聽了這熨帖的話,自然受用,笑着謝過,
“多謝殿下關心,老奴一切都好。”
“眼下二殿下正在裡頭和聖人說話,老奴這就進去通傳。”
李雲妙擺了擺手,悄悄開口,
“不勞煩内侍,我自己進去便是。”
張内侍遲疑片刻,可一看李雲妙那張單純的臉,不由地應下,
“老奴遵旨。”
李雲妙心滿意足地往殿内走,蹑手蹑腳來到那扇百駿刺繡屏風之前,便聽見李鳴戈的的聲音沉沉傳來。
“下個月邺國使團來京,你看看随行名單。”
李長舒展開國書,不禁蹙眉,
“邺國太子也要來?”
李鳴戈目光幽幽,
“不止,如今邺國的宰輔長孫離,也在随行之列。”
李長舒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凝重,
“難道邺國真是為了求親而來?”
“阿耶,若真如此,姌姌該怎麼辦?”
李雲妙面露怔忪,愣在原地未動,袖口卻被攥得發皺。
李鳴戈揉着眉心,緩緩開口,
“邺國如今有鄧胥為主帥,吞并不少周邊小國,又有太子拓跋淵的謀略,國勢日盛。雖然眼下邊境有宋國公父子,可難保長久安穩。幸而邺國疫病一起,便落了下乘,即便求親,我們也尚有餘地。”
“不過朕的意思是,姌姌該定親了……”
李長舒掀起眼簾,日光透入淺褐色的瞳孔,顯得格外清隽,
“阿耶的意思是定了姌姌的親事,就算日後邺國求娶,也能搪塞過去?”
李雲妙眼角微紅,一時心下惶惶,兩國之間的博弈,自己竟如此輕易就被牽涉其中?
李鳴戈點了點頭,
“姌姌如今已經及笄,定親也不足為奇,諒邺國也說不出什麼。”
“前些日子馮霆還與朕提起,說家中長子馮潇鐘情姌姌多年,誠心求娶,不過當時朕自然沒有應下,如今麼……是可以想想了。”
李雲妙腦袋嗡的一聲,似乎再也聽不見任何話,卻沒有勇氣走進去,怕自己一進去,這門婚事就真的定下。
她胸口起伏着,不願在這裡多留,快步邁出殿門,可她卻沒聽完李鳴戈的話。
“朕瞧着馮霆的兒子平庸,倒不是良配。朕還是更中意宋明煜。”
李長舒聞言點頭,
“姌姌與他青梅竹馬的情分,想來是門般配的姻緣。”
“隻是不知她何時才會開竅了……”
李鳴戈輕嗤一聲,
“還說姌姌,那二郎何時開竅呢?”
李長舒這回卻默默良久,
“姻緣天定。”
李鳴戈緩緩擡眸,盯着他開口,
“二郎,阿耶就是天。”
*
李雲妙一口氣跑到宮門口,車駕侍女皆沒帶,拿出李鳴戈禦賜的令牌,出入宮門暢通無阻。
她挑了根長鞭,握在手中越想越委屈,鼻頭一酸就要落淚。可坊間人多眼雜,自己樣貌又太過惹眼,她便随手買了個帷帽,往頭上一戴,拐進另一條街上。
她漫無目的地走着,下一秒身側卻有人輕聲開口,
“殿下?”
李雲妙一頓,循聲回望過去時,許戒正垂眸望着自己,總有種被抓包的惱意,也不與他多說,埋頭接着走。
可她怎麼可能甩開統率五萬禁軍的統領,許戒始終隔着幾步,目光卻片刻都不離開李雲妙。
李雲妙都被他跟得煩了,終于在一個人少的巷口轉身,掀起遮在臉前的帷帽,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