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侍衛在清道,為了一輛香車寶馬。
馬車上的男子一身皎白珥璆服,眉目溫潤,氣質渾然天成。
“這是誰,好大的派頭。”
“容王蕭玉珩。”
“容王,魏王的嫡長兄?”宋元落略有些驚訝地看向馬車旁被人推着的空輪椅,“他是個瘸子?”
“下肢無力,雙足外翻,嗯,是瘸的。”濮翊揚收回視線看向宋元落,“怎麼了?”
“沒什麼。”宋元落搖頭輕聲嗫嚅了一句,“就是覺得有些巧——”
“容王是先天不足,生下來就是瘸的。”一道嬌媚的聲音忽從身後傳來,宋元落轉身,便見一個容貌絕美的女子正笑盈盈朝她看來。
螓首蛾眉,柔波绮麗,颦笑間好似能讓世間萬物皆失了顔色。宋元落從未見過這樣美的人兒,眼睛一亮竟有些失了神。
“飛花閣,花滿煙。”花滿煙疊手屈膝行了個禮,擡頭卻見宋元落依舊在盯着她看,面上露出些許困惑,“可是奴家有何失禮之處?”
宋元落搖了搖頭,眼睛亮亮的,“我曾聽聞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今日見了姐姐,卻覺得比褒姒還要美,倒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濮翊揚猛地扭頭看向她:“???”
“娘子的嘴真是蜜一般甜。”花滿眼捂嘴笑了起來,那雙狐狸眼嬌媚一彎,生動極了,“奴家這等俗人哪敢自比仙人,倒是娘子周身這股子清冷矜貴的氣質,才像是谪仙一般。”
濮翊揚抽了抽嘴角,在心底冷哼一聲:滿嘴油膩如浪蕩公子一般,她倒是誇得出口。也真是好本事,這一眼就能看出她平日裡那懶散的死人樣。
“哐當。”他用力放下茶壺,又猛灌了一大口茶水,動靜驚擾了一旁惺惺相惜的兩人。
“小郎君這是怎麼了?”
“沒事,他就是嫉妒姐姐長得比他貌美。”宋元落笑盈盈牽過花滿眼柔夷一般的手,“聽說飛花閣除了替人行事,還是汴京城最大的情報中心?”
“妹妹謬贊了。”
“就是不知這大虞皇室的秘聞是什麼價格?”
“你都喚我姐姐了,我還能收你的錢嗎?”花滿煙笑着挑起宋元落的下巴,倩笑道:“妹妹想問什麼?”
“姐姐覺得,這大虞皇室的下一位君主,會是哪位皇子?”
濮翊揚眸色一斂,詫異地看向她。
……
當今天子生有九子,大皇子蕭玉珩生母是先孝德皇後,素來謙恭仁厚,有曠世之才,隻可惜身有殘疾,注定不能繼承大統。
四皇子和七皇子同為仁禮皇後所生,亦是嫡出。四皇子蕭朝搴有為将之才,是個蠻橫強硬、殺氣很重的人。七皇子蕭夕攬則儒雅文靜,更被太傅稱贊有縱橫鬼谷之才。兩兄弟一文一武配合得天衣無縫,是如今奪嫡的熱門人選。
五皇子蕭汜則由皇貴妃崔氏所生,母家清河崔氏富甲一方,而舅父崔堰更是手握重兵,是汴京除鎮國侯外唯二手上有軍隊的。隻是此人性格陰險狡詐,名聲比四皇子還差。
不過奪嫡大抵也出在他和四七兄弟兩個陣營裡了。
因為除此外,便隻剩那個求仙問道的魏王以及被貶去潭州,勒令永世不得回京的六皇子了,其餘皇子皆已相繼離世。
“你不是說我們進王府隻管在王妃院裡過日子,不參與其他腌臜事?”
街上,濮翊揚欲言又止了幾回,終于是忍不住開了口。
“嗯,不參與。”
“那你問這些做什麼?”
宋元落微微皺了皺眉,看着熱鬧的街道默然片刻後說,“自進入魏王府後我就一直有種不詳的預感,就像是——要下雨了。”
濮翊揚順着她的視線看向天空,灰蒙蒙,确實像是風雨前的樣子。
兩人靜默了幾秒,忽又聽到人群前方嘈亂起來,随即有大批人瘋了一樣地朝他們跑了過來。
宋元落警惕地扶上發髻,而濮翊揚已早一步護着她退到一個小攤前,用身子替她隔開了人潮。
宋元落還從未被人這般護過,一時有些發怔,待回過神擡眸正好看見他下巴上隐隐冒尖的青胡茬,調戲的話瞬間湧上了喉口。不過想到他羞惱的模樣,到底是又咽了回去。
部分人群逃離後街上便空曠不少,而他們避走的地方,宋元落驚訝地看見一個渾身着火的人正橫沖直撞的崩潰尖叫着。
他的周圍,是束手無策的皇城衛。而為首的尉遲硯已經架弓高聲呵斥道:“龔自力,你膽敢再向前一步,本侯這箭便會直接要了你命!”
他試圖說服那人不要再往人群裡沖,可一個渾身着火的人此刻哪能冷靜下來聽他威脅,場面依舊混亂不已。
“不行,他們這樣放箭勢必會傷到周圍百姓。你拿這個護身,我去幫他們。”濮翊揚将佩劍遞給宋元落,當即就要上前。
宋元落急忙喊住他,飛快解下自己的大氅,“用這個撲火。”
“好!”
身手矯健的少年郎再無顧慮逆着人潮朝前跑去,宋元落抱着尚有餘溫的佩劍,心裡泛起一絲從未有過的緊張。
火最終被撲滅了,而那個人也死了。
一直躲在店鋪裡看熱鬧的百姓瞬間又湧了出來,不知是誰高喊了一句:“這是神罰!是神罰!”
随即便得到大量附和,甚至還有人提到了不久前魏王府鬼新娘一事。
魏王府之事自是被封鎖了消息,但世上無不透風的牆,不知真相的百姓茶餘飯後更是将此事添油加醋成了徹頭徹尾的鬼魂索命之說。
宋元落安靜聽着那些百姓的無稽之談,餘光中看見尉遲硯已經朝她走了過來,還未到跟前就沒好氣地說:“你怎麼走哪哪死人?”
宋元落:“……”
“你确定不是這汴京的治安太亂了嗎?”
“還是這麼牙尖嘴利。”濮翊揚冷哼了一聲,又折身回去處理那邊的事情了。
竟是特地來跟她打招呼的?
宋元落視線重新移回那具燒焦的屍體上,眉頭擰得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她可不是什麼柯南體質走哪哪死人,人家過去在相府那兩年待得好好的,哪有這檔子破事。控制變量法,變量在魏王不在她。
“怎麼不是神罰,那人走着走着就自己着起了火!”
人群中又有人吵了起來,宋元落朝那兩人離得更近了些,神情也愈發凝重。
又是自燃,王百川死前也是自燃,可人體怎麼可能自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