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的小厮送過來時我正好在,就順手給你拿過來了。”菀柳替她收拾好硯台,又問,“我已讓人去備車了,正好王妃也已有時日未出去了。”
宋元落挑了挑眉,“菀柳姐姐這是想我帶姑娘一起出去?”
“你難道不想帶王妃一起嗎?”
“這倒不是……隻是菀柳姐姐不覺得我在帶壞王妃?”
菀柳是相府家生子,宋元落知道她雖聽自己話,但骨子裡和林媽媽一樣嫌棄自己言行舉止無大家閨範。
“我就是覺得王妃這個病,多去外面走走的話說不定真能好。總之我先去同林媽媽聊天,你們快走吧。”菀柳紅着臉扔下一句話,便飛快離開了屋子。
菀柳一番好意,不過臨出門前慕糯之又被魏王叫了過去,宋元落便隻好帶着濮翊揚上了馬車。
繁樓是汴京最大的酒樓,而對面的千金閣在醉夢樓興起前也曾是最大的青樓。
尉遲硯約了宋元落在繁樓見面,可自己卻一直等在樓下,還未待她撩開簾子就迫不及待地說:“龔自大那個情婦查到了,就在這千金閣……你怎麼穿着這樣?”
“怎麼樣?”宋元落跳下馬車,打量着眼前略顯冷清的千金閣。
“我不是讓你穿男裝嗎?”
“我不喜歡。”
“可,可你這樣如何同我暗訪千金閣?”
“為何不可?”
“你,你,哪有女郎進青樓的。”
“真是笑話,這樓裡多的是女郎,怎得偏我就進不得?你們這些臭男人還真是好大面子,買了這樓裡的女郎年華,莫不是連我進門的權力也買了不成?”
臭,男,人……這又是個什麼詞?
尉遲硯聽得一臉懵,可還是很聰明地聽出了她在罵自己,一臉無奈地跟上,卻是好脾氣地說:“你這些胡話真不知是從哪裡學的,無端對我指桑罵槐作什麼。”
宋元落冷哼了一聲,終于說回正事:“龔大的情婦什麼情況?”
“我的人在跟蹤趙家酒樓的酒保時無意發現這千金閣裡有個歌妓就簪着一支綴玉流蘇金步搖,就把那酒保抓回去拷問了一番。
原來他的妹妹在這裡做歌妓,經他引薦龔自大同此歌妓一見鐘情,沒多久就成了她的常客。”
宋元落又是冷哼一聲,臉色沉了下來。
“晁夫人的金步搖又是怎麼回事?”
“晁隐正五年前買的,在城南一家鋪子裡查到了賬本。”
“五年前的帳?”
“是啊。”尉遲硯說着打了個哈欠,“晁祭酒夫婦伉俪情深,還好那天我忍住了沒說漏嘴,不然若是被我家那個老頭子知道了,怕是得揍死我。”
“那就奇怪了,那個小厮進晁府究竟是做什麼去了,難不成還有别的事?”宋元落凝思着嘀咕了幾句,又忽然笑着看向尉遲硯,“小侯爺還有怕的人呢。”
“廢話,你是不知道老頭子有多——”尉遲硯當即來了興緻,不過一肚子苦水都已經到喉嚨了,卻見宋元落已經和歌妓門口守着的皇城衛打了個招呼推門進入,對他說的話顯然并無什麼傾聽的興緻,也隻好撇撇嘴角跟了上去。
龔自大的這個情婦名為響琴,因彈得一手好琵琶又被戲稱為琵琶仙,不過因這個别稱多被千金閣的恩客用做葷段子,尉遲硯介紹時便貼心隐去了這一段。
宋元落總覺得這個女子看起來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聽完尉遲硯的介紹,便颔首斂眸道:“元落今日來找響琴娘子,是想聽娘子說說龔自大是個怎麼樣的人。”
響琴一愣,因她所問同她猜測的不同而有些遲疑,“怎麼樣的人?”
“嗯,酒樓裡的人都說他沉默内斂,是個肯吃苦幹活的厚道人;他的鄰居說他老實憨厚,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而他的妻子,說他顧家愛她,是世上最難覓的良配。”
響琴一直強撐的平靜在聽見最後一句時終于浮現一絲難過,又聽宋元落問,“可後來我們發現他濫賭,藏私,偷吃……我想聽娘子說說,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他是個好人。”響琴低眉擦了擦眼淚,哽咽着說,“他在我身上花了很多錢,我便動了勸他休妻的貪念。”
“我自小被雙親賣入這千金閣,又時常被兄長招去替他結交人脈,實在是厭惡了這種漂泊無所依靠的日子。
我抓着他就像抓着最後一根浮萍,使出了渾身的解數想哄他給我贖身娶我,哪怕是納我為妾,我也心滿意足了。
可他就是不肯,他說他承諾秦氏要一生一世一雙人,故至死,也沒松口。”
響琴說着就伏在桌上哭了起來,周圍的皇城衛無不默然而略有些感傷。
宋元落瞪着眼睛有些無語地看看她,又看看周圍默然贊同的男人,終于沒忍住攤手問,“好人,良配,一生一世一雙人?”
“怎麼了?”尉遲硯眨了眨眼,“沒養外室,沒納妾,可不是良配?”
“可他嫖啊。”宋元落扶額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果然男人都是一個樣,呵,這世上隻有不吃屎的狗——”
“夠了夠了。”尉遲硯急忙打斷她,舉雙手投降,在收到宋元落鄙夷的眼神後慌亂辯解:“我可從來沒碰過這些女人,我嫌髒。”
宋元落又是給了他一個鄙夷且殺傷力十足的眼神,随即又一記眼刀掃向身後沉默不語的濮翊揚。
“我隻接受一生一世一雙人。”濮翊揚想也沒想就說。
宋元落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喂,我跟他說的不是同一個意思?”尉遲硯瞬間就又炸毛了,不過下一秒就被宋元落直接推開了。
“你可知龔自大的錢都是哪裡來的?”宋元落盯着響琴的眼睛沉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