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宋元落想了想,說:“那我可能會在糧食裡下藥,無論最後誰赢了,吃了我的糧食都得昏過去,我再來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可是糧食被你下了藥,你最後不還是沒了糧食過冬?”
“都有老虎和狐狸肉了,誰還吃那些?我再做一雙虎皮靴,穿一身白狐裘,扛着虎骨威風凜凜地去那沒見過世面的世家子弟面前狐假虎威,就說我一拳打死了那老虎,這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世家子弟還不佩服得拿好酒好肉将我供着?”
刁琉和尉遲硯默默地眯眼看着她,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又說不上來。
而幾人閑扯間蕭家兄弟的龍虎鬥卻是已落下帷幕,最終各退一步,黎簌簌不用被帶走,但必須在崇禮書院裡暫設公堂由大理寺少卿審問。
具體情況其實在場的人都已經很清楚了,黎簌簌嫌疑最大——在這個沒有指紋鑒定和監控的年代,她幾乎可以說已确定是兇手了。若非出身貴胄,她此刻怕已上了斷頭台了。
黎雲景顯然也明白這點,吩咐人盯着後就急匆匆離開去繼續搜查了。他倒是依舊保有他的自信,堅信他找到兇手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他打算怎麼抓兇手?”宋元落盯着黎雲景的背影好奇問了刁琉一句。
“道雀生前和住在她對屋一個名為謝沐荷的學子在賦論上起過争執,他認為這個謝生就是真兇,所以抓了她一直在嚴刑拷打。”
“他想屈打成招?”
“除此之外,還有那些能證明道雀一直待在屋裡的學子,包括負責看管黎簌簌箭支的童子也都被他抓了,他說這些人也極有可能被真兇收買,又或是共同謀殺。”
“共同謀殺,他倒是敢想。”尉遲硯冷哼了一聲。
“對了,還有那個第一個發現道雀屍體的學子,也被他抓了。他說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密室謀殺,不過是兇手自作聰明的障眼法。”刁琉說着湊近尉遲硯抛了個媚眼,“覺不覺得這話很耳熟?”
尉遲硯眯眼皺眉想了一會兒,還未明白他的意思倒是先聽見了宋元落的輕笑聲:“刁副指揮使是想說黎雲景在背後認真研究過小侯爺留下的鬼新娘案卷宗?”
“宋娘子果真一點就通。”
“喲~”尉遲硯一聽還了得,尾巴當即翹到了天上,“這狗東西還以為我不知道他背後在那些僞君子面前是怎麼嘲諷我的?呸,他也好意思。”
宋元落看着一臉嚣張得意的尉遲硯,忽然眉眼舒展,眼底似是吹散一池寒霜,“小侯爺,在大虞史冊上已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尉遲硯愣住,一片空白的大腦轉瞬間忽然綻放無數絢爛煙花,整個人輕飄飄的,好似同那煙花一起飛上了天。
“不過他這個思路倒确實沒錯,要想證明黎簌簌離開後的道雀卧房并非密室,最好的途徑就是那些證人。”宋元落很快轉回了正題,眉眼間帶了些譏諷與悲哀,“隻可惜他找錯目标了。”
“你也覺得這不是個密室?”
“若真是密室,那兇手是如何殺人的?難不成又是鬼魂?”宋元落笑。
“也是,我一時沒轉過彎來。”尉遲硯撓了撓頭,“那找錯目标又是什麼意思?”
他話還沒說完遠處便又有馬蹄聲響起,此次來人的架勢比容王肅王兩個王爺還要大,用氣吞山河形容都不為過。
宋元落不由翹首看去,最先看見二十來個身着盔甲的将士分立兩排跑來,他們身後則跟着一排銀鞍駿馬,足等了半盞茶的功夫,那金漆勾勒的馬車才緩緩出現在她的視線。
如此極盡奢侈,若非那馬車上的郎君容貌年輕,她都要以為是皇帝來了。
“老五,蕭汜。”尉遲硯知道她不認識此人,主動開了口。
汴京五王,如今除了他們那個在家練丹修仙的魏王和不知道為什麼沒來的文王,倒是都到齊了。
宋元落站起身替慕糯之拍了拍身上的糕點碎屑,對尉遲硯“噓”了一聲,這種場合,他們還是不要太出衆才好。
蕭汜很顯然也是沖着黎簌簌來的——又或者是為了打壓蕭朝搴而來,剛到就立馬吩咐人重新控制住了場面。
他帶的是崔家軍,蕭朝搴那些仆從又哪裡比得上将士威嚴,當即就跟軟腳蝦一樣被制服住了。
蕭朝搴氣得當場紅溫,但他能劈楊柳卻不能砍他這親弟弟,更不用說蕭汜不僅帶了崔家軍,還将大理寺卿也一并帶來了。
“大理寺是康王的勢力?”宋元落沒忍住輕聲問了一句。
“大理寺卿名為崔歸。”
宋元落恍然,這清河崔氏,還真有點底子。
“祝曠海呢?”崔歸走上前也沒理會蕭朝搴,看向他的屬下捋着胡子先沉聲問了一句,沒多久祝曠海就收到消息步履匆匆趕了出來。
“審問結果如何?”
“禀告大人,黎氏已招供謀害死者的兇器确出于她手,且有人證明她走後死者一直未與人接觸過,屬下相信不出片刻黎氏定能招供。”
“将黎氏帶出來。”
“諾。”
黎簌簌很快被人拖了出來,整個人披散着頭發,衣着淩亂。身上雖無一處外傷,但精神恍惚已全然像變了一個人。
“黎氏,你若主動招供,本官念在黎氏祖上功績,可饒你一命。但若是再嘴硬,殺人罪,秋後問斬!”
崔歸一聲怒喝,吓得黎簌簌渾身一抖,可很快回過神瘋了一樣地喊:“不是我,我沒殺人!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黎雲景很快就被人控制住了,崔歸走到他面前沒有耐心地打斷他的辯訴冷哼一聲,“你口口聲聲黎氏不是真兇,那你告訴我兇手是誰?”
“黎雲景,你難道要讓三位殿下在這裡餓着肚子等你捉兇嗎?”祝曠海上前解氣地添油加醋。
尉遲硯嗤笑一聲,看向宋元落,卻見她眉頭緊擰,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麼了?”
宋元落微微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就是覺得有些感慨,想黎簌簌仗勢欺人的時候是如何嚣張,不曾想如今也被人仗勢欺負了一把。權勢,不該如此用啊。”
尉遲硯一怔,又聽宋元落繼續說,“還有那黎雲景,應當是想屈打成招,卻不想那些寒門學子的骨氣遠比他想得要硬。而他更想不到,他的妹妹最終也将被屈打成招。這何嘗不是一種因果報應?”
宋元落說完對上尉遲硯的困惑的目光,便又解釋了一句,“祝曠海出來後說的那些話句句都在暗示她是兇手,這個案子的疑點你我能看見,黎雲景能看見,他不可能看不見。可你再看崔歸那些話,他所求又的哪是真相。我想,黎雲景那麼抗拒讓黎簌簌進大理寺,怕是還知道我們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你是指——奪嫡?”
宋元落又将手指豎在嘴前“噓”了一聲,輕聲說,“我們先走吧。”
“怎麼了?”
“該吃午飯了。”
“……”
幾人說完又屏聲站了一會兒,趁着前方因黎雲景反抗起了亂子正想溜之大吉,忽然聽見黎雲景高聲大喊:“尉遲硯你這個孬種,你的夫人就要被人屈打成招了,你竟然隻顧着看戲!”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齊刷刷朝他們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