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眼皮越來越重，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鬼市不分晝夜，宋元落再醒來的屋内依舊黑乎乎一片，但天邊的月亮終于掉下去了。

她窩在一個溫暖的懷裡，溫暖得就像冬天的被窩，讓她一動也不想動。

“我是死了嗎？”她聽見自己開了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老妖婆。

“真難聽，死了是這樣的聲音嗎？”她又自言自語嘀咕了一句，随後聽見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濮翊揚，你也死了？”她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醒來我們就是這個動作了，我沒力氣動。”

“我也沒力氣動。”宋元落靠本能接了一句，随即意識他是在說男女授受不親的事情，于是又貼心補充了一句，“沒關系，我不在乎這個，我當你是好姐妹，就像阿糯那樣。”

頭頂上方沉默了好長一陣功夫，才傳來尉遲硯悶悶的聲音，“你發熱病了。”

“啊，我也發燒了嗎？那應該是凍出病了。”宋元落往他懷裡再次挪了挪，聽着他愈發急促的心跳聲卻也沒力氣去照顧少年的羞赧，漸漸合上越來越沉重的眼皮，嘴裡喃喃自語，“一起燒着吧，應該燒不死……”

屋外時不時響起腳步聲，有鎮定自若的，也有急促跑過的，有寥寥數人的，也有結對一群的，可皆是路過，無人進入。

屋内宋元落和濮翊揚兩人漸漸連胡言亂語也不說了，大多時候安靜閉着眼聽着屋外的聲音，宋元落心裡偶爾也閃過希望有人進來發現他們的心願——哪怕是敵人，也算是給他們一場解脫。

但恢複力氣了，兩人卻還是忙活着爬去後院砍家具燒水，一個有力氣了喂對方喝口熱水，接着又倒下，換另一個爬起來手動降溫。

宋元落從未過得如此狼狽痛苦過——純生理痛苦的那種，不，身心具煎熬。

最狼狽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流鼻血了，然後濮翊揚就用異常平靜的眼神啞聲告訴她那是鼻涕。她特别想哭，可是燒得連眼淚都流不下來。

她覺得自己要是僥幸能活着出去，大概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因為丢臉不想見到濮翊揚。

但偏偏在此刻，濮翊揚于她就像是冰天雪地裡唯一的一件衣裳，給予了她所有的希望。

相依為命，也不過如此。

額頭傳來冰涼的觸感，宋元落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見濮翊揚已經穿戴整齊，正貼心替她擦着臉頰。

“感覺怎麼樣了？”他開口問她，聲音清冽而充滿活力。

“你死了？”宋元落啞着嗓子開口。

濮翊揚笑着摸了摸她的臉，“沒有。”

“那我死了？”

“也沒有。”

“那讓我去死吧。”宋元落絕望地閉上了眼，心想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是老祖宗的遺傳基因特别好還是現代環境污染降低了受精卵質量？

濮翊揚并未理會她的呓語，貼心地繼續替她擦拭着臉頰，冰冰涼涼的感覺其實還挺舒服的，宋元落很快就又昏昏欲睡了，不過這一次倒是并未睡着。

房門被推開，邈叔和九尾踏入了屋子。

“尉遲硯一回去就把我們出去的那個出口和荒廟入口堵了，還活捉了好幾個想要進入鬼市的亡命之徒，鬼市這邊肯定已經收到消息了。邈叔替他解毒後又擔心你們受傷，我就送他回來了。至于尉遲硯那邊說是要帶軍隊蕩平鬼市，估計在家裡說服鎮國侯借兵呢。”

九尾說着伸手想從濮翊揚手中接過藥，結果伸出去半天沒得到反應，擡頭就見濮翊揚冷冰冰看着他。

宋元落眨着眼看看藥碗又看看濮翊揚，最後和一臉懵圈的九尾對視。“咳咳”幹咳了兩聲，她有些局促道：“鬼市能安然存在這麼多年，自然有它生存之道，哪那麼容易被蕩平。不過尉遲硯若能帶兵來吓吓他們倒也是好的，至少能轉移一部分注意力。”

“鎮國侯怕是不會借兵。”濮翊揚半蹲下身吹了吹湯勺中的藥，小心翼翼遞到宋元落嘴巴。

宋元落動了動唇，擡手想說她可以自己喝，但對上濮翊揚期待的目光猶豫幾秒後到底還是避開視線咽下那口苦藥，含糊應了一聲，“嗯，是我忘了，鎮國侯不會跟着他這個兒子胡鬧。”

“不來也沒事，尉遲硯不在鬼市的消息傳出去就夠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原定蹴鞠大賽那日的辰時，你可是在想那個龍火販子？”

“有發現？”

“我剛剛在後院的地裡挖出一枚玉佩和一隻竹筒，竹筒裡隻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看着像是接頭的暗号。”

宋元落的眼睛當即一亮，“可有那暗探的畫像。”

“以防萬一，小爺進來前問尉遲硯要了。”九尾挑了挑眉，伸出手掌。

“易容成他的樣子去重新約定接頭時間，将失約推到鬼市戒嚴上，如此我們就可以按照原計劃接近他了！”

宋元落也笑着伸手要與他擊掌，不過手才伸出他二人間就橫插一個身軀，随即湯勺又被遞到了她嘴邊。

宋元落擡頭，再次對上濮翊揚滿是期待的清澈眼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