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落想去拉她,卻落了個空。看着手中藥丸和她匆匆離去的身影,暗自歎了聲氣。
人若沒了求生的意志,旁人再如何努力又有何用。可是柳奈落啊柳奈落,你又可知他對你的心意。
“情之一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宋元落嘀咕了一句,垂下手轉身想要回席,卻聽到身後内侍喊了她一聲。
“宋司監,陛下同樣召您前去。”
宋元落一怔,昂首望向高台上尊貴的五人,片刻後沉眸随着内侍朝高台走去。
蹴鞠大賽最後的封賞環節與其他活動也并無不同,不過是皇帝發言鼓舞民心,待衆人感恩戴德高呼聖明之後再對表現優異者作出嘉獎。
不過今年由于是女子書院取得最終勝利,仁侑帝免不了多些篇幅誇贊宋元落等人,又對汴京其他女子贈言寄以厚望。
随後便是柳奈落單獨出列,内侍介紹她的身份,仁侑帝誇贊幾句後便按以往慣例慈愛笑道:“朕說過蹴鞠大賽魁首可向朕單獨求一事,你想向朕求什麼啊?”
其他人在這時免不得先說些感謝皇恩的場面話,但柳奈落卻是渾身顫抖着先是往地上磕了重重一個響頭。
随着“砰”一聲悶響,她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開口道:“求陛下,将臣女賜于安樂侯尉遲硯為妾。”
全場寂靜,随之嘩然。
人群之中,黎簌簌同樣遭受着周圍的複雜目光,氣得渾身發抖,卻隻能羞惱瞪向台上衆人。
尤其是那個一身淡雅華袍,面如冠玉的文王。
仁侑帝也十分驚訝,妾為奴,正經娘子哪有人主動做妾的,更何況做一個死人的妾室。
再則尉遲硯是鎮國侯嫡子,他雖為天子也不便插手侯府家事,更不用說他本就以仁為本,又怎會行獨斷之策。
正想開口勸誡,卻不想柳奈落已經不要命地用力磕起頭來,聲聲悲戚,聞着動容。
宋元落本一直候在一旁等内侍發話,此刻猛地竄出幾步上前,拉起柳奈落往她嘴裡強行塞下護心丹後才下跪行禮道:“今日是小侯爺頭七,柳娘子一時失控,還望陛下見諒。”
“是啊,都已經是阿硯頭七了。”仁侑帝怅然長歎一聲,擺擺手示意她們免禮,“你又是何人啊?”
“禀陛下,這就是那個小丫鬟。”服侍一旁的内侍開口回答。
“哦?就是你啊。”
仁侑帝頗為感興趣地打量着宋元落,五官倒還算清秀,不過并無出衆之處。唯有那雙眼睛異常明亮,眼神更是堅韌無畏,與常人不同。
他的視線随後落在她腰間的匕首上,眯眼打量着,“這把匕首——”
“是安樂侯所贈。”
宋元落取下匕首,随即被慌張的内侍喝斥了一聲。臨上台前有宮女分明檢查過她們身上有無利器,這匕首是怎麼回事。
“無礙。”仁侑帝擺了擺手,和善看向宋元落,“是阿硯贈你的?”
“安樂侯自執掌皇城司後便以肅清世上奸佞,令汴京百姓安居樂業為己任。便是最後為奸佞所害死于非命,他亦未曾後悔。”
“阿硯是個好孩子。”仁侑帝深深歎一口氣,面帶哀容,“世人都道他頑劣,卻不知他本性純善正直,多好的孩子啊。”
“安樂侯臨終前心中仍有未了憾事,故才将此刀贈予元落。”宋元落緊握着匕首雙手畫圈抱于身前,緩緩彎下腰,“崇禮書院學子道雀死于非命,真兇至今逍遙法外。元落身為司監自當捉到真兇,還道雀一個公道。縱那兇手如何權勢滔天,元落必全侯爺遺志,雖九死亦不悔!”
場面驟然一靜,宋元落收禮起身時正好與容王對視。
後者依舊笑容溫和,慈悲眼神中帶有欣賞意味。宋元落斂眸隐下眼中寒意,低頭規矩地一一回着皇帝的贊賞與問話。
尉遲硯死于鬼市後,汴京城防嚴了幾日,但鬼市卻未受絲毫影響。仁侑帝口口聲聲說着如何寵愛安樂侯,但卻害死他的兇手卻始終未提隻言片語。
朝中官員甚至包括鎮國侯在内對此事也是心照不宣地就此揭過,汴京依舊諸事太平。
宋元落并不知曉其中内幕與緣由,卻知道鬼市的那個幕後主人身份定不一般。隻是殺人償命,便是閻王爺,她也要親手将他送上斷頭台。
這是她離開鬼市時立下的誓言。
宋元落重新恢複了淡漠神情,又聽仁侑帝唠叨了幾句話,不多時觀賽人群中便發出一聲接一聲的稱贊。
“安樂侯是個好人啊。”
“全虧了安樂侯,咱們汴京的壞人……”
宋元落勾了勾唇,繼續面無表情地站着。
皇帝會将她召到跟前是她未曾料想到的,但今日便是無法在高台上說出這番話,她也早安排了九尾在人群中散播這些言論。
今日,是她同那幕後真兇的正式宣戰。
她就是要如此這般當着衆人的面告訴那幕後真兇,藏好你的尾巴,魏王府的小丫鬟,準備好取你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