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姐姐真的生病了嗎?”
“那位不娶,如今汴京适齡的未嫁貴女誰敢出席宮宴?”
“也是…今年不知好不好有哪個不幸——”
銀鈴笑聲倏地止住,三個女郎吓得慌忙跪地行禮,可來人看也未曾看她們一眼。
宮道空曠而幽深,深紅宮牆投下一片讓人喘不過氣的陰影,百米長的宮道旁足足跪有十餘人,卻寂靜得聽不見一絲人聲,唯有辘辘木輪聲清晰回蕩。
宋元落推着輪椅走出很長一段路,才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年輕娘子們。
那三個娘子已經拍着胸脯起了身,交頭接耳又不知在說什麼了。
她于是又低頭看向蕭玉珩,他的臉上倒是一直帶着溫和笑容,始終未曾變動分毫。
就像戴了一副面具似的。
“這皇宮裡的路怎麼都這樣長,圍牆也高,一點意思沒有。”宋元落吐槽道。
蕭玉珩笑着掩下眸中情緒,不多久就被同來赴宴的樞密使從身後快步追上,兩人便寒暄起來。
宋元落沉默推着輪椅,看似心不在焉,實則仔細聽着他們說的每一句客套迂腐的廢話。
敵人主動送上門的情報,白聽白不聽。
廢話裡自然沒聽出什麼有價值的内容,但宋元落卻意外發現,幾乎每個赴宴的大臣都會主動來跟蕭玉珩打個招呼,無論那人所屬康王陣營,還是肅王二王的陣營。
這位自诩身殘人人避而遠之的嫡皇子,在大虞重官中的人緣可是真不錯。
那麼王思辨與他的關系,宋元落便不得不換個思路好好想想了……
“老九的丫鬟?”正思考間,一道渾厚的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
宋元落疑惑地停步回頭,便見康王也追了上來,滿臉稀奇地繞着輪椅走了一圈,視線意味深長地落在他二人的衣服上。
“阿汜。”蕭玉珩喊了他這庶弟一聲,面上雖有笑意,嚴肅語氣中卻不乏長兄的訓斥之意。
潛台詞是他此舉失禮了。
蕭汜自然也讀出了蕭玉珩的潛台詞,畢竟他這位大哥素來是克己複禮到近乎有些迂腐的形象。于是眼底雖依舊滿不在乎,到底還是規規矩矩行了個禮。
隻是行完禮再次笑嘻嘻地俯身湊到蕭玉珩耳邊指了指宋元落,“大哥,這位小美人可是老九府裡的丫鬟?”
“崇禮書院司監宋元落,見過王爺。”宋元落上前行了個禮。
她也好奇蕭汜為何對她的出現如此驚訝。
“還真是你,你竟然在大哥身邊。”蕭汜意味深長地再次看向他二人的衣服,意有所指,“看來是郎有情而妾無意啊,真是可惜那個死了也沒人牽挂的小子了。”
宋元落頗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還未弄明白這句話,便聽見身後又傳來一道豪爽蠻橫的喊聲。
“大哥!”
肅王蕭朝搴大闊步走至蕭玉珩面前,抱拳行禮後斜睨向蕭汜,“五弟今日竟然有空。”
“父皇壽宴我為何沒空?我看四哥真是練武練得腦子也壯實了。”
“呵,四哥是指五哥此刻應當在大理寺,畢竟聽說今日午後才有個沒落世家的小娘子在大理寺前服毒自盡了。”蕭夕攬緊跟着蕭朝搴走至幾人身前。
這話說完,除他兄弟二人外,其餘幾人皆是神色一凜。
蕭汜很快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譏,“四哥七弟有這功夫關心大理寺,不如多去青樓看看,說不定能遇見幾個醉生夢死的同僚呢。”
“青樓之内倒确實有不少因受你崔氏欺辱而颠沛流離的無辜百姓。”
“哦?我倒是聽說雍國妓子個個都喊着要來我大虞歌坊,畢竟這裡有的是願意抛棄發妻迎娶妓子的寒門大官。”
三兄弟一人一句吵得人頭疼。
“夠了!”蕭玉珩握拳用力砸在輪椅上,沉聲呵斥,“像什麼樣子。”
三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宋元落看了眼他砸紅的右拳,也不等吩咐,直接推着輪椅在三人望向她的驚詫目光中自顧自往前走去。
無聊的廢話,她也懶得聽。
有那功夫吵架,直接互相捅死對方讓她漁翁得利不好嗎?
“大虞若落入他們手中,你覺得會是什麼樣子?”待再次走到一條又長又空的宮道,蕭玉珩悶悶開了口。
宋元落垂眸看了蕭玉珩一眼,并未接話。
大虞會如何與她并無關系,若無慕糯之,她甚至更支持雍國直接打過來幹掉大虞實現一統,如此才是真正的永無戰争。
……
等宋元落推着輪椅終于走到宮宴大廳,廳内已經到了不少官員及其家眷。
今日能赴宴的皆是天子看重的官員,于其家屬而言也是一份榮譽,故個個面上皆是喜氣洋洋。
蕭玉珩露面後,主動上前寒暄的人頓時就将他們圍了起來,而其中也有不少目光分給了與他穿着情侶裝的宋元落。
譏諷,羨慕,挑釁,嫉妒,宋元落幾乎感受到了各種目光。
她也暗自啧啧感歎着看向蕭玉珩的腿,心想這雙腿可真是無數大虞少女心中的遺憾。
“皇貴妃到。”喧鬧聲中,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來,衆人急忙散開回到自己位子前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