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正式開宴後，宋元落便随其他家眷的仆從一起退到了宮殿外，殿内則由宮女太監在旁服侍。

蕭玉珩的暗衛進不了殿内，宋元落知道他們一直暗中盯着自己。所以也沒有費力逃跑，不多時福公公便也跟在了她身旁。

“夜風寒冷，宋大人可随奴婢前往王爺在宮内的院子避寒。”自她被抓入王府後，福公公對她的态度就很尊敬，而她也依舊沒給他什麼好眼色。

“我記得我說過我很讨厭你身上的味道。”

“欸，奴婢今日未用香。”

蕭玉珩喜歡龍涎香，便很大方地賞給了他府裡的下人不少。而福公公不敢用和他一樣的香，便擅自加入了其他香料，所以他身上的氣味，更讓宋元落惡心。

“你已經腌入味了。”宋元落十分厭惡地瞥向他。

福公公一愣，佝偻着背一時沒有言語，片刻後才彎着腰小心翼翼地退遠了幾步。

他同蕭玉珩一樣是慈悲的長相，低眉時堆滿肉的臉上天然帶着一分委屈。宋元落眯眼冷冷地看向他的身影，這才發現天上不知何時已飄起了雪花。

她在檐下避過了落雪，倒是福公公正好站在檐外，薄雪融化在他身上很快沾濕了衣襟。一陣風吹過，他的身子愈發佝偻了。

“宋大人，容王殿下允您進殿服侍，請随奴婢進殿。”一個小太監走至宋元落身前彎腰說道。

宋元落一愣，偏頭看向殿内方向，隻是隔着木頭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她站在此處自然不是想受虐吹冷風，隻是因為這裡依稀可以聽到殿内的情況。

今日對她而言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一個了解仁侑帝的機會。

如今這盤棋裡仍舊有太多未分黑白的棋子，比如，仁侑帝。

這位皇帝身上長達十多年的毒究竟是誰下的，他心中想要開路的繼承人究竟是誰，他在奪嫡之争裡究竟可以起怎樣的作用，有太多的關鍵點尚未解開，可于她而言能近距離見到皇帝的機會卻不多。

雖然不知道蕭玉珩此刻讓她進去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但宋元落卻不可能拒絕。

她又深深看了眼檐外依舊卑微守着的福公公，擡腿跨進了殿内。

仁帝性子仁厚，規矩也不多，過了祝賀恭維環節後便允衆人自由交談把酒言歡了。

皇帝宮宴說到底和公司老闆生日宴是同一個性質，要拍老闆的馬屁，也要和同事聯絡感情。

宋元落走到蕭玉珩身後時他身邊已經又圍了不少人，但他還是抽空遞了一個手爐到她手中。

宋元落抱着手爐，神情有些茫然。

“幽王前兩天來了折子，說他的小女兒即将及笄，朕看他的意思大有與我虞國和親的意思。”高座上，仁侑帝再次開了口。

衆人便也停下交談齊刷刷看向了仁帝。

“這是好事啊，幽薊十六國的态度素來搖擺，若幽國郡主能嫁來大虞，我們便不用擔心北邊了。”

“是啊。”

“是啊……”

有人開口接話，随即便得到一衆附和。

這幽薊十六國宋元落也在虞雍地理志上看到過，共由十六國附屬國組成，位于虞朝北邊。

這十六個附屬國還是在虞雍未分裂前，他們的老祖宗收服的，這些年倒也一直相安無事。

但這相安無事卻不是因為虞雍沒動過吞了他們的心思，而是因為十六國雖小，卻十分團結，一切皆以幽國和雲國兩個老大哥的意見為主，倒也擰成了一股繩。

前虞未能吞掉他們自己便先分裂了，而如今雍虞彼此勢均力敵，哪還敢去打他們的主意。

雍國位于虞國南邊，而十六國在北邊，虞人其實也害怕十六國與雍國結盟攻打虞國，屆時一南一北夾擊，他們還真不見得受得了。

所以此次十六國的老大哥幽國發出示好信号，虞人還是十分開心的。

但這對宋元落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她餘光瞥向蕭玉珩，卻發現他臉上倒是并無異樣。

既是和親，虞國自然也得有娶對方郡主，而仁侑帝顯然沒有這個資格了，那麼——

“珩兒，你怎麼看？”果然，仁侑帝的下一句話便遞給了他唯一一個尚未娶妻的兒子。

“幽國的小郡主兒臣年幼時曾見過，性子活潑好動，最喜出門遊玩。她若嫁與兒臣，恐委屈了她。”蕭玉珩斂眸回道。

仁侑帝搖着頭深深歎了口氣。

宋元落倒是有些意外地挑眉看向蕭玉珩，卻恰好對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目光中帶着意味深長的笑意。

宋元落一頓，不由便蹙眉偏開了目光，心中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意外是因為如果沒有慕糯之，她絕對會推着蕭滐去争取這個和親的機會。幽薊十六國的女婿啊，有這麼一個大靠山，奪嫡還愁什麼？

可蕭玉珩竟然拒絕了。

在這個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的時代，她着實想不到他拒絕的理由。

“父皇，我看七弟最合适了，讓這幽國郡主和靈海公主做娥皇女英，豈不也是佳話一則。”結果這邊蕭玉珩才拒絕，蕭朝搴迫不及待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