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壯漢輕蔑地看了她一眼，沒有開口。

“嘭！”宋元落一腳踹中他的胸口，那壯漢當即被踢到在地。可待兩邊押着他的侍衛将他扶起後，宋元落的臉上依舊還是那副冷漠神情，“為什麼殺害無辜？”

壯漢臉上的神色終于産生了一絲變化，可他依舊強撐着眼中的不屑嘴硬道：“老子不跟娘們說話——”

“唰！”利劍出鞘，宋元落毫不猶豫地一刀劃過那壯漢的胸口。

已開刃的刀鋒鋒利至極，那壯漢的胸口頓時出現一刀血痕。銀白刀刃沾染熱血，宋元落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顫抖着。

她彎着腰，手中寶劍似有千斤重，可出口的聲音依舊冷淡得仿佛千年冰石，“你的主子隻讓你殺我們，為什麼要殺害無辜婦孺？”

壯漢的嘴唇終于因驚恐嗡動了幾下，可還未等他出聲，宋元落已經又一劍劃過他的胸前。

緊接着的，是近乎癫狂的連續劃動。

她就像是在揮舞鞭子，又像是在畫布上漫無目的地潑墨，眼底有染了血色後獨有的猩紅。

“王，王爺說得有個名頭，是那對娘們，她，她們——”

劍刃捅入了他的胸口，他聽見頭頂上方傳來的陰柔聲音，像是閻羅王，“哪個王爺？”

“康，康王。”

“啪！”寶劍掉落在地上，宋元落垂下始終未停止顫抖的雙手，在衆人驚訝而擔憂的目光中轉身朝後走去。

她的背影是從未有過的寂寥與落寞，整個人也像是受了偌大的打擊。

而随着一個人的招供，其他幾人便也頓時潰不成軍，宋元落還未徹底離開便有不少人主動說出了自己領到的命令。

蕭玉珩和蕭滐那麼想要利用難民揚名，那麼他蕭汜就讓他們永遠死在這裡流芳百世。很簡單很粗暴的一個陽謀，卻陰狠到了極緻。

他不擔心有多少無辜百姓會因這場暴動被誤殺，也不擔心汴京會因此限制難民進入，為了皇位正大光明殘殺血親，何其心狠。

而大理寺的人一聽這話自然就坐不住了，巧簧如舌下便配合着幾個見機行事的暴民又将此事推到了其他人栽贓陷害康王之上。

場面有多混亂自不必想。

而宋元落走出老遠終于找到一個安靜無人的地方，扶着一顆老垂柳“哇”一聲便吐了出來。

她一上午其實什麼都沒有吃，胃裡空得很，這麼一吐幾乎要把自己的膽汁也吐出來。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害怕，不是害怕自己剛剛差點被殺死，而是害怕自己竟然動了殺人的念頭。

剛剛刺向那混蛋胸口的那一劍，她差點就忍不住捅進去了。

那一瞬間她真的覺得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神，可以評判他人罪惡，可以主宰他人生死。他就那樣跪在地上，被人綁着手腳毫無還手能力，而她殺死他是那樣輕易，一劍下去既能解恨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宋元落緩緩站直身，攤開雙手愣愣地看着始終在不住發抖的白皙掌心，眼底一片猩紅。

“你還好嗎？”身後有人開口，帶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宋元落轉過身，愣愣地盯着來人看了幾秒後開口說：“我記起來了，你是趙劍。”

鬼新娘案幫兇之一，趙劍。

來自潭州的，趙劍。

“為什麼救我？”宋元落盯着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墨黑的雙眼卻異常明亮。

趙劍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對手，避開她的視線含糊應道：“路見不平。”

“今日之事與你有關嗎？”

“沒有。”

“好，多謝。”

“如果不是你，尉遲硯當時也不會那麼輕易放了我們，如今算是兩清。”

宋元落垂眸後退幾步靠在楊樹上，好幾秒後才緩緩擡起眼，“真正放了你們的是他，可他死了。”

“經曆今天這一遭，你還是想替他報仇？”

趙劍的直言不諱到底還是讓宋元落因驚訝沉默了片刻。

一個本應消失在汴京的人突然出現在難民營，并且還絲毫不遮掩對她所行之事的了解，如何不驚訝。

可思考幾秒後，她決定不再同他繞彎子。

“莫狀飛當初究竟為什麼要刺殺蕭滐？”

“他手上有一樣東西被人偷了，他以為是蕭滐。不過現在看來，應當不是他。”

“他死了，東西還丢着，你在替他找？”

“若娘子能找到那東西在誰那裡，或許你會得到你想要的答案。”趙劍終究還是未回答她這句話，說完後足尖輕踮，幾個躍身便消失在了她的視線。

難民營背靠荒山，可趙劍一直到徹底跑入深山内裡，才覺得身後的灼熱目光消失了幾分。

他長長籲出一口氣，暗罵給了他這麼一個要命差事的濮翊揚。

而想到那家夥，趙劍的眉頭便再次不由擰了起來。他在那邊一個人擰巴不跟過來，若日後知道今日差點失去宋元落，不直到會有多懊悔。

再回想到宋元落剛剛那個失魂落魄的模樣，趙劍頓時再度陷入要不要把今日之事告訴濮翊揚的糾結。

“忒！”

沉默良久後，趙劍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