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來自宋元落;
還有一道來自慕糯之身後的桃夭。
全場驟然靜默了下來,他們何曾見過天子被當衆駁斥的場面,還是一連三個人——
三個奴才。
“不可以。”在一陣冗長的寂靜後,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忽然響起。
聲音來自慕糯之。
“小糯之,為什麼不可以啊?”像是終于找到了台階,仁侑帝笑呵呵地看向了慕糯之。
慕糯之也不知道為什麼“不可以”,她隻是看見桃夭開口後立刻害怕地縮了縮腦袋。桃夭就是這樣,嘴比腦子快,每次後悔說了什麼話都是這副樣子。
還有元姐姐和翊揚哥哥……
“阿糯困了。”慕糯之張大嘴用手拍了拍嘴巴,每次不想做什麼,她就會用這招,百試不爽。
果然仁侑帝一見到她這模樣态度立馬就軟了下來,很快就放她離開了。
慕糯之于是得寸進尺地左手挽着宋元落,右手拽着濮翊揚,嘴裡還催促着“夫君跟上”,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堂而皇之地離開了。
一走出别院,一陣濃郁的芍藥香味便撲面而來。
皇家尊貴,總愛令花草不合時宜地盛開,以此彰顯自己的天命所歸。
濮翊揚皺眉掰開了慕糯之的手,沉默地快步走到了幾人最前面。
宋元落瞥了眼他的背影,煩躁地偏開了視線,同樣沉默地不想開口。
而蕭滐和慕糯之與兩人顯然并不同道,無論今夜會鬧出什麼動靜,他們兩人勢必是要遠離風暴中心的。
于是夫妻倆很快就手牽手背離了宋元落二人的行進方向。
四人空間頓時變成了兩人,原先的沉默瞬間突兀而尴尬起來。
春天的林間并不安靜,各種獸禽蟲鳴聲不斷,充斥在寂靜的空氣中,傳遞着煩躁。
“今晚的計劃還繼續嗎?”濮翊揚終于停下腳步,偏頭微微向後,卻依舊隻能讓宋元落看見一個有些陌生到側臉。
“繼續。”宋元落答。
“好。”
濮翊揚立刻應了一聲,身子一閃眨眼便消失在夜幕中。
宋元落在原地望着他離開的方向,心口悶悶的。
今夜的計劃是讓蕭汜永遠失去奪嫡的機會,而在見證仁侑帝屢次放過他這個哪怕是犯下殺人罪的兒子後,宋元落便知道能讓仁侑帝動怒隻剩下一個方法——
造反。
自古為奪嫡而造反弑父的人并不少,宋元落不相信到涉及皇位這一步時仁侑帝還能忍。
她最初的計劃其實也不算複雜,綁了蕭汜,利用他的失蹤對仁侑帝和蕭汜身後的世家力量打一個信息差。
隻要讓他們互相都相信蕭汜造反了,之後兩方陣營便會像拆封的火藥包,一點就燃。而隻要燃燒起來,又哪裡還有回頭箭?
至于這個計劃裡最關鍵的一步綁了蕭汜,雖然在獵場裡做并借由狩獵未歸來做是最合時宜的,但現在再彌補倒也不是來不及。
再綁一次就可以了嘛。
亥時二刻,營帳陣地忽然熱鬧起來,熱鬧來源于一聲尖叫。
那是一位容貌豔絕的舞妓,她跌跌撞撞一路奔跑過重重營帳,最終摔倒在别院門外,哭着說要見崔貴妃。
崔貴妃很快就披着大氅在宮女的攙扶下快步走出了屋,而那舞妓也正好被帶到了貴妃院内。
“汜兒怎麼了?”崔貴妃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舞技,手指緊緊摳着她的胳膊,額頭冒着冷汗。
舞技隻送了一個字進來—【反】。
這是隻有他們娘倆才知道的暗号,反,謀反的反。
舞技流着淚反握住崔貴妃的胳膊,踮腳湊到貴妃耳邊,聲音都在發顫:
“王爺說陶松雪和蕭滐侍衛的婚事若成,他再無勝算,今夜就要行動。可,可誰知他秘密安排的人忽然全都聯系不上了。
後來,後來,奴外出如廁,回來王爺就不見了,奴急忙追出去,隻認出是陛下身邊的權公公。
娘娘,一定是暴露了……”
舞妓捂着嘴痛哭起來,而崔貴妃的雙腿一軟,也險些跌倒。
但她很快恢複了理智,死死抓着自己身邊的宮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走,随本宮去找崔金。”崔貴妃咬着牙一字一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