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宋元落點了點頭,啜了口熱茶後又說回眼下之事,“給蕭夕攬的局布得怎麼樣了?”
“陷害兄長,魚肉百姓,樁樁件件早在幾月前就已準備妥善,自然沒有問題。”蕭滐自信回道。
宋元落緊接着又簡單問了下朝中大臣們的站隊,叮囑幾句注意事項,便離開了書房。
滅掉蕭朝搴後她可沒有時間等着蕭夕攬慢慢拉攏他兄長的勢力穩固下來再轉頭對付他們,她當然得趁熱打鐵盡早聯手蕭玉珩幹掉羽翼未豐的蕭夕攬。
養虎為患?她又不是傻子,更不需要遵守這個局面上從來不可能存在的規則。
從蕭滐書房離開後宋元落就遇到了候在外面等着見蕭滐的楚天玑等人,楚天玑一見到宋元落就主動上前行禮問候,宋元落自然也尊敬回禮。
“這些都是原先二皇子府上的同僚,這位章通羽……”楚天玑熱情地一一為宋元落介紹。
這也是他這段時日的任務——找尋原先為二皇子效力的能人志士,若有蒙塵而意欲大展手腳者,調查清楚背景即可帶入魏王府為蕭滐效力。
宋元落同樣尊敬地和這些未來可能在奪嫡甚至為建設新朝貢獻力量的能人們一一行禮後,便轉身離開了。
不過楚天玑相比在蕭滐面前露臉,似乎覺得與宋元落交談更加受益匪淺,匆匆對其中一人耳語幾句話就快步追上了宋元落。
“不拜。”他有些忐忑地喚了一聲宋元落有些離譜的字,小心翼翼地望向宋元落,不過這份因自己唐突的親昵而浮起的緊張在看見宋元落的笑臉後很快消散一空。
“天玑先生”宋元落微笑着停下腳步等他,甚至在覺察到他有意落後她半個身位格後主動退後半步與他并肩同行。
這份尊重讓楚天玑眼眶有些發熱。
“先生不去見王爺嗎?”宋元落笑着問道。
無論如何,魏王才是這座王府真正的主子,未來甚至可能是整個大虞的主人,這點所有人都知道。
楚天玑稍稍平複了下激動的心情,低眉垂眼回複道:“今日是為王爺引薦那些昔日同僚,本就是他們的主場,我又何必強行争輝。倒是能與不、不拜交談的機會并不多。”
“先生若不介意,直接喚我元落便好。”宋元落笑道。
楚天玑頓時激動地連連點頭,又聽宋元落說,“先生若有事也可直接去我院裡找我,便是閑聊或是對弈,也無妨。”
“好,好……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立夏那日的事情,有些地方我還是有些想不通,就想着叨擾元落一二。”
“先生不必客氣,說來那日計成,先生的天狗食日功不可沒。”
“小把戲不足為道。”
天狗食日這一異象楚天玑花了很多年來進行推演,在那暗無天日的枯井中盯着天空一遍又一遍,才能如此準确推出此事。
可楚天玑知道,那日最後有無天狗食日對宋元落的計謀并無影響,哪怕天狗食日并未發生,光憑大霧和狸貓宋元落也能實現意圖。
但不管怎麼樣,最終天狗食日還是發生了,而且發生得時機剛剛好,且起到了很大作用,對于楚天玑來說便已足夠了。
所以他雖謙虛說此事“不足為道”,可臉上的笑容卻十分真誠。
宋元落則更不可能無視此事的功勞,真摯問道:“先生可是在疑惑肅王最後為何會反?”
“知我者,元落也。”
“從他一直愛而不得的黎簌簌自薦枕席願意為愛做妾,到前肅王妃李襄莛甯願毀節同歸于盡也要反對他們這對苦命鴛鴦在一起,再到最後他最信任的弟弟設計陷害李氏幫助他成功休妻,蕭朝搴便走入了我的捧殺陷阱。”
“捧殺?”
“蕭朝搴本就是一個自負至極的人,對付這樣的人,誇贊追捧遠比貶低激将更為緻命。”
“追捧的鮮花中藏着利刃,是為殺,捧殺,真是一個有意思的詞。”楚天玑滿眼星星地看向宋元落,“依某拙見,元落此計中有遠比捧殺更為兇險的陷阱。”
“哦?”宋元落挑眉笑着看向楚天玑。
“曆經千難萬險在一起的心愛之人和出謀劃策甘願輔佐的胞弟,被此二人背叛,如何設防?”
“不止此二人。”
楚天玑一怔,偏頭看見宋元落緩緩開啟的鮮豔朱唇,“還有他同床共枕半生卻被他無情抛棄的結發妻子,曾經的将軍嫡女李襄莛。”
以李襄莛的性格,為何會甯願同歸于盡也要阻止蕭朝搴納妾,又為何會在甯死不屈地鬧過一回後又輕易被蕭夕攬算計作出讓步?
從一開始,蕭朝搴踏入的便是他過去最親密的三個人聯手為他準備的陷阱。
所以到迎夏儀式,當天狗食日和狸貓濃霧同時出現,當百姓起哄讨伐不斷,當他一直以來的大腦蕭夕攬斷言蕭滐找到了他們的罪證而将死的仁侑帝會在今日公布太子人選,當黎簌簌含淚縮在他的懷裡瑟瑟發抖,蕭朝搴望了眼走向皇後的蕭滐,終于還是咬牙反了。
可他沒有想到,鎮國侯的軍隊一早便埋伏在暗處,隻等他反。
“我賭的是人心,而能影響到人心的天狗食日,先生覺得還是不足為道的小事嗎?”宋元落笑道:“我設計的每一環,從來都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楚天玑一愣,嘴唇都有些微微發顫,“您的意思——您從一開始就相信我的說法?”
“先生有大才,何必妄自菲薄。日後還有不少需要拜托先生的地方。”
“某,幸不辱命。”楚天玑退後一步,拂袖疊手深深彎腰行禮,眼眶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