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母親給孩子唱的童謠,俞松年從來沒有聽到過。
隻能播放DVD裡面不斷重複的兒歌,有時候還會摻着莫名其妙的雜音,天空盡管晴朗,可是屋裡永遠被窗簾擋着。
黑暗無比。
小小的俞松年隻能蜷縮在大别墅的角落之中,從一出生開始,他就能聽到母親發瘋般的哀嚎,至于父親。
父親對他來說,更是一個陌生的詞彙。
從他記事起,他見到父親的次數就是少之又少,每次看見他,父親都會用一種恐懼、厭惡,仿佛見到了什麼世界上最為可怕的東西。
父親可能想将他和他母親殺死吧,俞松年心想。
事實上,俞凱的确是想這麼做的,然而被他的一個下人所阻攔,“現在這麼大了,做掉是真的不好辦啊。若是真的這麼做了,被其他不懷好意的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何況若是将來這個孩子有了出息,再讓他認祖歸宗也不遲。”
俞凱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說道:“當年吳家家裡還算富裕,這孩子已經出生了,就不好做掉,可如今吳家已經今非昔比,我俞凱也是今非昔比了,不過你說的也對……”
“眼下俞家蒸蒸日上,可不能在關鍵時刻出了岔子。”
大人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俞松年心想,那是他聽不懂的詞彙。
應該不是什麼好的詞語吧。
“父……親?”俞松年看着俞凱離開的背影,用着女傭教給他的詞彙,帶着疑問說出了稱呼。
俞凱竟然回頭了,他望着俞松年,就像一個準備丢掉的垃圾一樣。
沒有任何猶豫,又離開了這個别墅,這個隻屬于俞松年和他的母親的家。
他知道,俞凱不屬于這裡。
因為俞凱有屬于他自己的家。
想到這裡,他不自覺着留下了淚水。
父親來了,這個家并沒有一絲的好轉,他哭着走向了母親的房間,隻見吳鳳麗肮髒的頭發,懷裡抱着一個破舊的玩偶,喃喃道:“松年,你好可愛呀,俞凱,這是我們的兒子呢。”
“俞凱、俞凱,你怎麼不在這裡呢?”
吳鳳麗眨了眨渾濁的眼睛,接着眼神一凝,忽然變得驚恐:“俞凱你居然不在這裡!你為什麼不在這裡?我等你、等了好久啊……”這個孩子就不應該出生!他身上流的血都是肮髒的,是那個賤人的血,”說罷,她嗚咽道,“我也被那個賤人弄髒了……”
母親的病又發作了。
俞松年看着吳鳳麗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真不知眼下應當做什麼才能緩解母親的疼痛。
似乎自從他出生以來,母親都沒有正眼看他一眼。
在母親的眼裡,永遠都是隻有那個洋娃娃,以及被人稱作為“他的父親”的那個男人——俞凱。
母親從來沒有當他存在過吧。
俞松年心想着,心裡不自覺多了一層酸痛,他垂下眼簾,正欲離開,後面就忽然傳來了尖銳升值有點稱作刺耳的聲音:“誰讓你進來的?”
“我——”俞松年不知該如何作答,吳鳳麗又大吼道:“你究竟啥誰?”
“我是你的兒子……”
“不,”吳鳳麗聽到這話,開始神智不清地嘟囔着什麼,接着瞪大着眼睛拽着手裡的娃娃,“那我懷裡的是誰?明明我的兒子好端端地在這裡,明明我兒子就在這裡,明明我的兒子就在這裡,俞凱,你快來看看啊,這是我們的兒子。”
俞松年看着吳鳳麗瘋魔的樣子,不自覺地流下了淚水,爸爸不要他了,媽媽也不要他了。
“嗚嗚嗚……”
不知何時,俞松年已經走出了别墅,不遠處和他幾個年紀相仿的小男孩正嬉戲打鬧,這讓俞松年不禁露出了羨慕的眼神。
“嘿,”與身後傳來的聲音同時,俞松年自己也感覺到被扔了石頭子,接着接二連三地被扔了石頭子。
俞松年擡眼一瞧,是那個叫做俞松啟的人,以及他的一群小跟班。
“哈哈哈哈,沒媽沒爹的孩子,”俞松啟哈哈大笑道,“在這裡坐着幹什麼,想多受些欺負嗎?”
旁邊的小跟班們也跟着哈哈大笑,一起嘲笑道:“沒爹沒媽的孩子!”
俞松年大聲反駁道:“胡說,我明明有爹有娘。”
“啧啧啧,你媽就是個瘋子。”俞松啟不屑地眯了眯眼睛,用腳踹俞松年一腳,“你好久沒被踹了吧,今天也感受一下怎麼樣?”
太陽高高地挂在天空中,萬裡無雲,可是俞松年隻是覺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