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共郎是一隻小邊牧。
它從那個可怕的地方逃出來了,從空蕩蕩的大街上,流浪到了最偏僻的公園。
它的肚子也是空蕩蕩的。
毛發被重重打下的雨滴給淋成了一簇一簇緊巴巴的一大根黑條,一點也不好看。
迅疾的雨滴打在它身上也很痛,嘩啦啦的風聲也快要把它吹飛了。
原本漂亮的小尾巴恹恹地趴在濕漉漉的地面上。
一旁小道上的路光微弱,一閃一閃的,到最後徹底泯沒。
黑沉沉的夜色就像可怕的巨獸,吞沒了四周。
小邊牧感覺眼皮沉得厲害,頭暈目眩的,它撐起四肢以一種非常難看的姿勢爬到了屋檐下,瞟見了店内的人疑似要出來的樣子,又小心地爬去了其他地方。
雨滴從來沒有放過它,順着寒風呼啦呼啦地掉在它身上。
下一秒,小邊牧便眼前一黑,徹底昏迷過去。
洛共郎不知道它昏過去了多久,再次睜眼,依舊是黑乎乎的一片。
隻是四周的景象變了,耳朵不由動了動,外邊的雨似乎小了許多。
它的眼前也突然出現了一隻體型比它還要大一些的貓咪。
小邊牧順着皎潔的月光偷偷睜開眼去瞅把它拖到了假山裡邊避雨的貓咪。
那是一隻獅子貓。
很漂亮的獅子貓,毛發長長白白的,像一團軟綿綿的棉花糖,背上又有一些黑色咖色的毛夾雜其中。
小邊牧的爪子有點癢癢的,有想要撲上去按一按的沖動。
獅子貓絲毫沒有察覺,此時正背對着它,認真地望着外邊不停下着的雨。
洛共郎低頭,悄聲地擡起爪子。
粉粉的肉墊染上了泥土,髒髒的。
它不喜歡,可憐巴巴低低地嗚了一聲。
獅子貓耳朵微動,終于察覺到了它撿回來的小可憐醒了,收回落在雨中的目光,轉身看向小邊牧。
洛共郎也這才看清了獅子貓的樣子。
它的耳朵眼睛臉頰的兩側都長着黑咖色的毛,耳朵豎着,看着也是粉色的,比自己爪墊的顔色要淡一些。
最引人注意的是,那雙藍黃鴛鴦眼。
這讓洛共郎想到了那些小孩扔向它的玻璃珠。
但又不一樣,這雙漂亮的眼睛溫和地注視着它,不會讓它感到疼痛。
比玻璃珠還要好看。
獅子貓也在無聲地打量着這隻體型過于小隻的邊牧幼崽,它嘗試走近小邊牧。
洛共郎警惕地後退了一步,呲起了還未完全長好的牙,又見獅子貓立即頓在原地,獅子貓緩緩地趴在地上降低它的危機感,目光依舊溫和友善地落在自己身上。
小邊牧沒有感受到一絲的敵意與危機感,在原地待了許久後,才嘗試邁開腳步,向前小心地移了一小步。
洛共郎又感覺自己眼前一花,它餓了太久了。
它還沒有學習過怎麼捕食,怎麼做一隻流浪狗。
獅子貓停頓了片刻,見小邊牧沒有什麼應激反應後,轉身去了另一邊的角落。
洛共郎的鼻息微動,便見眼前的獅子貓叼起了一根火腿腸動作輕緩地放置在它眼前,又後退了一步。
它從警惕地盯着獅子貓,變成了警惕地盯着那根火腿腸。
小邊牧在流浪的期間見過吃了投毒食物而死亡的小狗,也好奇地過去看過一眼,那隻狗全身都僵硬了,它勉強刨了一個淺淺的洞把小狗埋了。
隻是隔天,那個洞和那隻小狗都不變了。
眼前的獅子貓似乎有洞察狗心的能力,它悄聲再次來到那根火腿腸面前,伸出了尖利的爪子,小邊牧飛速地退了一步,又可憐兮兮地縮進了原來的小角落裡。
洛共郎又小心地往獅子貓的方向望了一眼,便發現獅子貓正在細心地用爪子把長長的火腿腸抓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模樣,它又再次與那是鴛鴦眼對上。
獅子貓叼起了被抓成最小段的火腿腸,慢條斯理地吃完後,便轉身又去望外邊的雨了。
小邊牧還是僵在了原地,見獅子貓久久地沒有動靜,好像定格了一般,它才邁着小碎步,移到了火腿腸面前,蹲下身小心地填了不斷發出異議聲的肚子。
獅子貓靜靜地聽着身後的動靜,依舊擡頭望着外邊漸漸小了的雨。
它在想,怎麼安置這隻它撿回來的小邊牧。
這隻小邊牧的毛發被雨淋得濕哒哒的,但是獅子貓依舊看出了這是一隻很漂亮的小邊牧。
至少,它流浪這麼多年來,沒有見過比小邊牧還要好看的狗狗了。
獅子貓動作輕微地舔了舔自己的白毛,心底有些不太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抛棄一隻這麼漂亮的小邊牧。
雨聲漸緩,又慢慢地徹底停了。
獅子貓回頭望了一眼洛共郎,它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沒睡着,獅子貓覺得它還處在一個十分警覺的狀态。
它悄聲走了出去,雨後氣溫降了許多,即使有厚厚的白毛,也依舊凍得打顫。
現在是冬天,這裡不常下雪,空氣卻很濕很冷。
冬天,也是一個流浪動物死亡率最高的季節。
獅子貓流浪到這一帶,是有目的的。
它從新來流浪貓之家的流浪貓那聽說,這一帶有許多被抛棄的小貓幼崽,卻沒成想撿回來了一隻小邊牧。
這一帶,也沒有流浪狗之家,它有些犯難,要不要把小邊牧帶走。
丢棄一隻沒有捕食能力,又瘦弱的小狗,并不符合它的原則。
也不符合它遵循的貓道主義。
想着想着,獅子貓又返回了假山裡,看着冷得縮成了一小團的邊牧,猶豫片刻,悄聲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