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佐那今夜失眠了,不,也不全是失眠,而是半夜做夢,夢到了早就被他遺忘、丢在一邊的"妹妹",說是妹妹其實也不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能算是妹妹嗎?答案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會毫不猶豫的抛棄掉,盡管是自己任命的"公主"……天竺的公主。
不被他認可的,就什麼也不是。
從沙發上坐起來,來到他養的魚的魚缸前,盯着裡面自己養的幾尾搏魚,在水裡慢悠悠的遊着,尾巴如同孔雀一樣豔麗又奪人目光的顔色,真是可愛。
說起來,好像之前也有養過金魚,不知道鶴蝶那家夥照顧的怎麼樣了,天天訓練和打架,有空去照顧那些脆弱的魚,不過這些都和他無關。
『——我和小蝶等你回來!』
『哈哈哈哈~我最喜歡哥哥了。』
『要一起睡覺嗎?』
『另一個給小蝶了。』
『還好你沒在,不然你也要挨打。』
一不注意,腦海中就浮現出剛才做夢的内容,晃晃頭,銀白色的發絲随着晃動而顫抖,想要把那個讓自己失眠的人晃出腦外。
嵯川愛,自己的妹妹,半路出現作為艾瑪的代替品的存在,自從他得知艾瑪和自己也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後,代替品的存在也不需要了,所以他當時也是這麼和她說的,不需要,不需要虛假的、可笑的、過家家般的兄妹關系。
"呼——"
給自己心愛的博魚灑上魚食,重新坐回沙發上,靠在沙發背上,擡着頭看着天花闆發起呆來。
按照計劃,他要集合起來那些在少年所裡被自己打趴下,要追随自己的家夥們,不知道鶴蝶做的怎麼樣了。
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當初被自己抛棄時,"妹妹"當時的樣子,紅着眼睛咬着嘴唇,眼淚在夕陽下像是水晶一樣滑落,就這樣也沒有大喊大叫,像是接受了他的決定,說着她明白了,真是堅強。
揉着發脹的太陽穴,明明隻是赝品,為什麼總要在自己的記憶中出現,不僅是記憶就連夢裡也會夢到,果然應該決定……
想着想着,伊佐那便又陷入睡夢之中,隻是這次沒有在夢到過去和"妹妹"相處的種種,而是完全不同的,沒有發生過的過去。
他夢到了……
嵯川愛瘦骨嶙峋的站在海邊,海風帶起她披散在肩膀上的頭發,無神的眼睛望着大海,海浪一下一下的沖刷着她沒有穿鞋的腳,然後擡起腳往海裡走去,被突然洶湧的海浪打的跌倒在淺灘中,努力的從海水中掙紮的站起來,繼續前進,很快消失在海浪中。
看着吞噬了"妹妹"的大海,伊佐那淡漠的看着平靜下來的海面,就像是獻祭了以後,海神不會再對這裡發起進攻一樣。
在夢裡異常冷靜的伊佐那,眼前突然花起來,很快他看清了場景變成不知哪裡的街道,穿着水手服的嵯川愛從他身邊跑過去,明明是自己的夢卻無法控制,隻能被迫跟着"妹妹"移動。這次他看到嵯川愛在學校裡的生活并不好,被霸淩,反抗也有,隻不過會迎來更加激烈的欺淩手段,就算這樣,她依舊好好活着,放學後像是沒事人一樣去打工賺錢養過自己。他沒有看到鶴蝶,隻是看到她拖着疲勞的身體回到一個門牌上寫着"嵯川 麻裡愛"的一戶建中,在廚房微弱的燈光下将從便利店裡買來的臨期便當一口一口就着從水龍頭中接下來的涼水吞下,死水一般的眼睛裡看不到任何活力。
真奇怪,就算自己當初不要她了,有鶴蝶在也不會有人能欺負她的,有安田女士寵着也不會過的如此凄慘。更何況,這個嵯川宅是什麼意思,嵯川麻裡又是誰?
正當伊佐那在思考這個夢為何如此真實又莫名其妙時,清晨的陽光灑落在他們身上,他看着嵯川愛離開房子,他依舊是被迫跟着,看着她走入校園,沒有拿書包的她,走在陽光下裹着一層光暈的銀發,穿着皺巴巴的校服走在學生中,格格不入的樣子,走進教學樓,爬着樓梯無視那些對她指指點點的學生們,路過她所在班級的樓層也沒有停下,繼續向上走,打開本應該上鎖的天台鐵門。伊佐那明白了她想做什麼,冷冷的看着她跨過欄杆,一躍而下。
"砰——"
"無趣。"
畫面一轉,再次切換了場景,這次很特殊,伊佐那現在一片火海中,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轉身看過去,看到的是小小的嵯川愛正背着一個昏迷的人,那人給他很熟悉的感覺。
伊佐那上前來到他們跟前,隻是一幅感興趣又好奇的低下頭去看這個昏迷的人是誰,"嗯?乾青宗?"
不,比起乾青宗更加柔和的面部輪廓,大概是其姐姐吧,瞬間興趣全無,雙手環胸看着嵯川愛艱難的挪步,火舌吞噬着她的皮膚,絲毫沒有想出手幫忙的想法。
快到大門時,他聽到頭頂傳來木頭斷裂的聲音,擡頭看去,的确是被大火燒斷的橫梁要掉下來,被砸中的那瞬間,嵯川愛将一直背着的人猛的推出去,她自己被倒塌的橫梁砸中下半身,看着被推出去的人被人帶走,她沒有發出一絲絲的聲音,也就沒有人發現她的存在,肺部被吸入大量的一氧化碳,人小又沒有力氣的她昏迷過去,被大火舔舐着皮膚逐漸燒焦。
嵯川愛再次死亡。
"這是什麼嵯川愛死亡紀錄片嗎?"伊佐那想醒過來卻做不到,站在原地任由場景再次切換,這次他看到了自己、鶴蝶以及嵯川愛在雪地裡打雪仗,像是被人按下快速鍵一樣,下一秒畫面定格在他說出抛棄嵯川愛的場景,像是過電視劇情一樣,一轉眼又變成他自己正和佐野萬次郎還有長大的艾瑪站在真一郎的墓前,身後不遠處是同樣來到墓園的嵯川愛。
不知道為何,伊佐那離開原地,向嵯川愛所在的地方走去,越來越近,看到了和印象中,和剛才那些場景中的完全不同狀态的嵯川愛。
頭發很有光澤,皮膚下的肉也很充實,不再像是前面看到的骨瘦嶙峋,就連眼神裡也有一絲光亮。
好奇的看向她正在祭拜的墓碑主人是誰,隻看到一片空白,沒有被雕刻任何字的墓碑。
真奇怪。
伊佐那問出口,當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看着她走向正和他們揮手的佐野萬次郎,看着她和艾瑪走在一起,看着他自己和佐野萬次郎落在後面,心裡的不安感越來越大,直到他們走在除了他們幾個外空無一人的道路上,看着比他和佐野萬次郎先行走入拐彎處,看不到她們的身影,剛要走到拐彎處,機車的轟鳴聲突然響起,緊接着聽到被什麼狠狠打中的聲音,然後就是嵯川愛無助的哭喊聲,身旁的佐野萬次郎跑過去問發生什麼了,而他看到自己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看了一會後轉身離開。
一眨眼,他再次聽到機車的轟鳴聲,和之前一樣的擊打聲,依舊是嵯川愛的哭喊聲。像是卡帶一樣,他無法離開,被迫聽着看着這個事情無數次的發聲,不知道過了多久,期間偶爾還會從墓園開始"倒帶",有時候嵯川愛在,有時候嵯川愛又不在,也有時候會從他們身邊跑過去。
不知這是第幾次聽到擊打聲,但這次好像有點不一樣了,這次聽到的是艾瑪的哭喊聲,再次看着令他厭惡的佐野萬次郎跑向她們,也是再次看向倒在地上的艾瑪……不是艾瑪,是嵯川愛。
伊佐那他有些疑惑,走到正被艾瑪緊緊抱頭顱的嵯川愛,看着那被暗紅色的血染的銀白色頭發,這次真的不一樣了。
嵯川愛像是看到了他一樣,沖他揚起熟悉的笑容,嘴巴一張一合的像是在說什麼。
終于,他聽清了。
然而,場景又換了。
這次,他不在作為旁觀者,能看到周圍都是不良,很多都穿着天竺的特攻服,是了,這是他的天竺。
伊佐那看到嵯川愛将鶴蝶護在身後,手突然被打中,什麼東西飛出去了,用他的眼睛看過去,是一把木,倉。
這是從哪裡弄來的?
還沒想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就被人一把捧起臉,嵯川愛如此近距離的盯着他。
"哥哥,伊佐那。"
"無關血緣,我……我們都愛着你,我們的國王。"
"砰砰砰砰——"
四聲木,倉聲響起,溫熱的液體濺到臉上,面前的人不再捧着他的臉,而是整個人倒下去。
"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