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穿着藍色的毛衣,身上帶着戶外新鮮的雪的冷氣,驅散了寝室内的讓人昏沉的溫暖。
“誰沒起來?别睡了!”弗雷德掀開哈爾的被子,“我們昨晚不是說好去打雪仗的嗎?快起來!起來!”
“弗雷德!喬治!把你的手從我脖子上拿開!”哈爾一下睜開眼睛,邊笑邊滾下床,另一雙冰冷的手又從他的腋下穿過,硬把他擡起來套上那件新的毛衣。
托他們的福,他現在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你們一點都不困嗎?”他放棄抵抗,配合地舉起雙手伸進毛衣袖口,喬治站在一旁低頭看着他,好像他在說什麼怪話:“困?今天是聖誕節!”
“——如果你再不去,你就會錯過禮堂分發的禮物——”
裝飾過的禮堂讓人耳目一新。聖誕樹上挂着用紅紗袋裝着的糖球,樹下堆着彩包爆竹。拉開它們就有機會得到拐杖糖,聖誕鈴铛,或者一頂尖頂帽。有白色的雪花從天花闆掉落,松松地鋪在地上,原來是弗立維教授施的一種神奇的魔咒。
這一天無疑是很愉快的。他們在外面玩了半天雪,一直到晚上,才有空閑坐在休息室裡互相欣賞對方的禮物。
哈爾剛洗完澡出來,就聽見羅恩喊他過來。
“什麼事?”他坐到沙發上最靠近壁爐的地方烘頭發,對滴着水的發尾用了一個幹燥咒。
“哈利的那副棋子是你送的?”羅恩問。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你在哪家商店買的?它過分聰明了,哈利用它居然能赢我!”羅恩憤憤不平地說。
“這叫什麼話!”哈利反駁道,“我的技術難道沒有上升嗎?”
“啊,這個是我自己改過的,”哈爾說,“我買了一副最便宜的巫師棋,然後把它拆開,修改了一點它的陣法。另外,我把所有找得到的棋譜都刻進去了——要是我會魔文就好了,那樣會更簡單,你沒看這些棋子有點僵硬嗎?如果用魔文效果會更好也更快。魔文三年級才能學,而且如尼文太難認。”
“什麼叫‘把棋譜刻進去’?”哈利疑惑地問。
“就是用複刻陣,我在圖書館找到一本《巫師棋及原理》,那上面是這樣寫的。”哈爾解釋道,“你确定想在這裡聽原理嗎?”
“赫敏可能會有興趣,”哈利委婉地說,“我還收到一件奇怪的禮物,想看看嗎?”
他抽出一件銀光閃閃的編織物,以及那張字條,把它遞給哈爾。
面料像水一樣滑溜溜的,折射出奇妙的光澤。
“這是?”哈爾展開它,哈利看到他的半截身子消失了。
“是隐形衣!”羅恩激動地說。“是誰給你送了這樣的禮物?”
哈爾拿起那張字條,上面的字又細又長,圈圈套圈圈,寫着幾行字:
你們父親死前留下這件東西給我。
現在應該歸還給你們。
好好使用。
衷心祝你們聖誕快樂。
“怎麼了?”哈利問,“你知道是誰送的嗎?”
哈爾也覺得奇怪:“看起來像是爸爸以前的朋友。”
“你管它是誰送的呢,這麼寶貴的東西,喬治和弗雷德做夢都想要一件。”羅恩說,贊歎着這件隐形衣。
“那,要不今天晚上試試?”哈利興奮地說。
“去哪兒呢?”羅恩問。
“圖書館禁書區,怎麼樣?我有一本書想要看,它沒有攻擊性也不會尖叫,我想拿回來。”哈爾提議。
“圖書館啊,”羅恩咂咂嘴巴,“好,那就是我們的第一站。”
十點宵禁後,三個人溜出公共休息室。深夜的霍格沃茨格外寂靜,白色的幽靈飄來蕩去,月光灑進窗台,與黝黑的走廊盡頭交相呼應,光與影的變幻,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緻。圖書館漆黑一片,隐約聽到些許竊竊私語,仿佛有無數的眼睛藏在書籍背後,打量着陌生的來客。夜晚就是有這樣的魔力,那些白天熟悉的場景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模樣,神秘,詭異。
他們提着燈走進禁書區,哈爾從某個書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書,封面寫着:尖端魔咒與魔藥學,煉金術的應用。他施了一個靜音咒,避免出門時它制造噪音。
羅恩東摸摸西看看,悻悻地縮回手。“這些書看上去就很恐怖,落滿灰塵,結了蜘蛛網——還有血漬!好了嗎?哈爾,這裡讓人慎得慌。”
“好了,那我們就在城堡裡逛逛,說不定也能發現密道,密室。”
“走吧。”
事實上,這是個非常明智的決定。他們滅了燈,剛走出大門,就看到了洛麗斯夫人,一隻費爾奇養的貓。它圍着他們打轉,不停地叫。要是他們再晚一點,就會被堵在圖書館裡。
哈爾立刻念了一個咒語,使他們的腳印消失。他們聽到費爾奇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洛麗斯夫人,發現什麼了嗎?夜遊的小鬼?教授,這些學生越來越膽大妄為,今夜要是抓到了,得狠狠懲罰!”
他在和什麼人說話,令人驚恐的是,是斯内普的低沉聲音在回答。
“沒錯。”
腳步聲更近了。似乎正在朝他們走來。
“這裡!”哈爾小聲說,他看到了牆上有一扇門,開了一條縫。他們蹑手蹑腳地進了房間,輕輕掩上門。
腳步聲近了又遠離,直到徹底消失,哈利和羅恩掀開隐形衣,松了一口氣。
這是一間雜物室,堆滿廢棄桌椅。一些陳舊的金紅色的帷幔挂在天花闆上,雜亂地纏在一起,像吊死鬼的舌頭。
“嘿!這裡有面鏡子!”哈利說。
他們轉身,都看到了它。它有華麗的金色鏡框,爪子一樣的腳,頂部還刻着一行字:厄裡斯斯拉特厄赫魯 阿伊特烏比 卡弗魯 阿伊特昂沃赫斯。
這面鏡子不像是一個該出現在這種地方的東西。
“厄裡斯魔鏡,能照出人内心的渴望,使人沉湎于虛幻的夢境之中——我在書上看到過。”哈爾站得遠遠的,沒有過去,沒有詢問。用指甲蓋想也知道可能看見什麼。
瞧,哈利往那裡一站,簡直要移不開眼睛了。
“我看到,我看到——我看到了你,還有爸爸,還有媽媽!”他語無倫次地說,幾乎趴到鏡面上,貪婪地張望着,“你真的不過來看看嗎?哈爾?”
“我不想......”哈爾抗拒地說。緬懷虛假的美好,光是想象一下他就已經覺得很心酸了,而且哈利和羅恩都在這裡,他沒必要挑戰自己的情緒管理能力。
“可是你長得跟媽媽真像!”哈利回頭,兩眼閃閃發光,快樂地咧着嘴。
這句話擊穿了他的心理防線。
哈爾的腳自己移動起來,跑到鏡子前。他歎了一口氣,躊躇了一會,擡起頭。
一個紅發的年輕的美麗女人正在對他微笑。她在鏡中撫摸着他的臉,碧綠的眼睛噙着淚水。
“媽媽。”他下意識低聲說。
有一點哈利說對了,他很像她,不隻是眼睛。眉毛,鼻子,嘴唇,甚至微笑的弧度都相似。另外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她邊上,胳膊摟着哈利和哈爾。他有點頑皮地眨着眼睛,頭發後面不聽話地翹起一撮。那是詹姆斯.波特。他們身後站着一大群人,都有一個顯著的波特家的特征:亂翹的頭發。
波特們沉默地站了好長一會。
還是哈爾眨眨眼,先回過神來:“你想來試試嗎?羅恩?”
“你還沒見過我的父母,對不對?”哈利熱切地說,“我可以指給你看。”
羅恩站在鏡子前。
“哎呀!”他叫了一聲,“我成了學生會主席!”
他手舞足蹈起來,竭力向朋友們描述那副美妙的場景:“我舉着魁地奇杯,還赢得了學院杯!你們在圍着我祝賀——這有可能嗎?這是未來會發生的事嗎?”
“嗯,這面鏡子不能展示未來,可是顯而易見的是,你有機會。”哈爾說。他看見哈利又溜溜達達地往鏡子面前湊,立刻清了清嗓子,“回去吧,已經很晚了。”
“我能不能再看一會?”
“他說得對,孩子們。很晚了,該回去了。”角落裡,第四個聲音說。
那裡本不應該有人的。他們吓了一大跳,回頭看到鄧布利多教授坐在一張桌子上,蔚藍色的眼睛透着笑意,似乎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
“對不起,教授,這是您的鏡子?”
“是的,我用它來存放重要的東西,有時候,我也忍不住被它迷惑。記住,如果因此忘記現實的生活,那是毫無益處的。”鄧布利多帶着懷念的神情看向鏡子,“我來收回它,為什麼不去睡覺呢,孩子們?或者你們願意在睡前喝點檸檬汁?”
“不用了,教授,我們這就回去。”哈爾說。有那麼一瞬間,哈爾以為他看到了包在隐形衣裡的那本禁書,可是他隻是微笑着朝他眨了下右眼,讓他們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很安靜。哈爾和哈利的興緻都不高,羅恩也體貼地不發出聲音。直到他們躺到床上去,羅恩的帷幕裡傳出呼噜聲,他才聽到哈利說:
“她很漂亮,他們看起來真好。是嗎?”
“是的。當然。”他這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