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他一眼，胸口劇烈起伏着，說不出話。羅恩攙着他跟着麥格教授，赫敏走在他們邊上，一聲不吭地抹着眼角。

哈利渾渾噩噩地跟着走到醫療室，看着龐弗雷夫人解開他的長袍，把他擡到病床上。燈光打下來，好像他隻是睡着了。

事實上當然不是這麼一回事。比起蘇珊.博恩斯，哈爾身上的痕迹要多得多。他的頭向後仰着，眼睛半睜，嘴角卻是翹着的。右手死死抓着魔杖，以一個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龐弗雷夫人拿着毛巾擦他的臉，把上面的血迹擦幹淨。

“很明顯，和其他人一樣，他被石化了。”她平靜地說，“等藥劑制作完成後他會恢複的。”

在他的病床邊上還有兩張床，屬于科林和賈斯汀。

麥格教授寬容地允許他們再看他一會，然後護送他們回去。哈利把哈爾的外袍和魔杖帶了回來。

休息室裡還逗留着不少人，他們用關切的神情看着哈利，并給予他格蘭芬多的寶貴的沉默。哈利沒心情和他們說話，腳步不停地進了寝室。

羅恩稍微慢了一步，不少人不好直接和哈利打聽，轉而找上羅恩詢問事由。等到羅恩終于脫身回寝室時，哈利已經把自己關在了帷幔裡。

“哈利......”

“我沒事！”他大聲說。随即想到這樣未免太欲蓋彌彰，又補救了一句，“我就是想一個人待一會。”

“我知道，不過，你瞧，已經三月份了，曼德拉草很快就能長成，到時候我們就能知道是誰害他被石化的。”羅恩用蒼白的語言安慰他，竭力讓他樂觀點。

他本來還想說，哈爾的手腕一看就是被人扭斷的，他們說不定打了一架，等他醒過來就可以指認兇手。但是這會讓哈利更傷心。他便換了一個受害者：“你說過科林.克裡維的相機被弄壞了，他肯定是透過相機看到的。”

“我聽說科林.克裡維有個弟弟。”哈利突兀地說。

“嗯？哦，”羅恩摸不着頭腦，但是順着哈利的話說下去：“是啊，叫丹尼爾，他老是說起他。”

“科林很久沒有寄信回去了。他一定很傷心。”

這是個悲傷的話題，羅恩不自在地說：

“是啊。沒錯，科林那些照片都是拍給他的。”

他不合時宜地想起金妮，不過他記得金妮沒有提前出去，看起來今天的事情和她沒有關系。

帷幕後響起深深的吸氣聲，就像羅恩以前被韋斯萊夫人一頓痛罵後發出的聲響。在他們家這個叫做最後的尊嚴，因為做哥哥的要是被當着弟弟妹妹面教訓，再掉眼淚就太丢人了。

“好吧，我就在這兒。”羅恩嘟囔道，回到自己床邊上，“如果你有需要，随時叫我。”

寝室安靜了。

哈利望着帳頂發呆，什麼也不想。沒過多久，納威和西莫回來了。他們在邊上走來走去，像往常一樣，抽屜櫃開始咔咔作響，拖鞋啪嗒啪嗒，浴室的水嘩啦啦流淌，然後，這些聲音又漸漸消散了，月亮照進來，在他的簾幕上映上影子。他疑惑今晚格外明亮的月光，慢一拍想起原來是哈爾的簾子沒有放下來。

這個想法一出現，仿佛按下了開關，凝滞的思維的齒輪又重新開始轉動。

哈利愈發地清醒，終于有心情去思考哈爾到底碰到了什麼。蛇怪是不會把人的手腕扭斷的，而且那裡沒有打鬥的痕迹，是誰弄傷了他？金妮？會是她嗎？他當時準備去哪裡？秘密基地嗎？

他們的秘密基地！

那裡有鏡子，說不定鏡子裡記錄了什麼！

他猛地坐起來，剛跳下地，床就吱呀叫了一聲，寂靜的時刻顯得很刺耳。這提醒了他一件事：現在是半夜。麥格教授剛宣布了新的規定，胖夫人是不會放他出去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現在又有了新的希望。隻等明天下課後就到秘密基地去。

哈利在寝室裡晃了兩圈。

也許是熬得太晚昏了頭，他順手把哈爾的帷幔繩子解開了，這樣一來，面前這張床看上去就有人睡在裡面。他突然覺得很難過。之前是悶悶的疼，現在那種疼痛更加銳利，更加洶湧，幾乎要把他刺穿才罷休。

懷着這種心情靜靜地端詳了一會，哈利感覺還差點什麼，他巡視一圈，發現哈爾的外袍搭在椅背上，以前他一定會把它挂起來。他向來很愛惜衣服，不喜歡它們有折痕。

他把外袍拿起來 ，突然間，一個東西從口袋裡掉出來，落在他的腳面上。

“羅恩，羅恩！”

哈利掀開羅恩的帷帳，把他從床上拔出來。

“......哈利？”羅恩迷迷糊糊地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看看這個，我在他口袋裡找到的。”哈利爬到他床上，掏出魔杖，“熒光閃爍!”

“什麼？”羅恩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過了一會才适應光線，“一個綠色的天鵝絨發帶？”

“看這兒！”哈利的魔杖尖差點戳到羅恩臉上，這下羅恩徹底看清了。

在那條發帶的底部，有着三行字：

桃金娘

小心盥洗室

男人

字迹已經開始模糊了，是魔法在失效。

“他想告訴我們什麼？小心盥洗室？”羅恩困惑地問。

“說不定桃金娘知道些線索。”哈利若有所思地說，“男人.....也許是在告訴我們兇手的性别？”

“有道理。”羅恩又打了個哈欠，斷斷續續地說，“明天，明天見到赫敏之後，我們到五樓教室商量一下，去找那個桃金娘。”

“好，我也這麼想。”哈利松開羅恩的肩膀，後者一頭栽倒在枕頭上，用含糊的聲音說：“晚安，哈利。”

哈利卻徹底睡不着了。他鑽到哈爾床上去，他記得這張床上總是堆着一些書，正好找一本來度過漫長的夜晚。

随便摸出一本枕頭邊的書，用魔杖點着燈照了照。這是一本奇幻小說，叫做愚者之旅。書頁邊緣起了毛邊，翻開扉頁是哈爾手寫的名字，他寫字母“L”時喜歡把那一橫卷起來畫一個圈。

他開始讀這本書來打發時間。時不時能看到哈爾的字迹，有的懶洋洋的，有的又很潇灑，寫着讀後感或者突然冒出來的魔法靈感。他常常被他留下來的讀後感逗笑（他的評論很尖刻），就好像他還在跟他說話，而不是孤零零地躺在醫務室。

天快亮的時候，哈利終于感覺到一點困意。他随便往後一倒，抱着書沉沉地睡着了。

這一晚赫敏也沒有睡好。早上他們頂着黑眼圈相遇，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哈利拿出發帶，指着隻剩下幾個字母的地方，描述了哈爾留下的線索。

“要是我跟他一起去就好了。”她内疚地說。一想到他的手腕被折成那樣，她就很難過。那肯定很疼，然而就在他孤獨地躺着的時候，他們竟然還在下面嘻嘻哈哈地吃東西。

“這跟你沒有關系，”哈利反過來安慰她，“如果你也去了，現在躺着的就是兩個人了。誰來幫我們分析問題呢？”

“今天上午有一節變形術，一節魔藥，晚上是天文課。”羅恩拿出課表看了一眼，“我們下午到五樓教室去，看看接下來怎麼做。”

他們都同意這個安排。

因為缺乏睡眠，當天的變形術課很不理想，哈利不管怎麼努力都沒辦法集中注意力給老鼠變形。但是麥格教授沒有為難他，除了斯内普，教授們都對他糟糕的表現網開一面。午飯時，弗立維教授特地從教師席位上走到他這裡來，讓他不必急着交作業，還囑咐他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