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呢?”
他再問,這一次有些期待她的回答。
“死局。”
聲音透着殺戮,殺氣彌漫,生死一念間。生死棋局有沒有解尚且不知,但死局是真的無解,連同隻進不出的空氣。
“那你看如何?”林博然繼續問,沒再挪動任何棋子。
夜九池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将其中兩顆白子撿起,放回它們原本的地方,随後擡頭朝林子歌和林子安看去,目光坦誠,“這是我的答案。”
若那條路真的需要人命去堆,她希望她們兩人可以回到最初的地方。
但若是那條路最後不缺一條兩條人命,她希望她們可以随她離開,在一個恰當的時機來臨時。
“那是什麼時候?”林子歌緊接着問道,根本沒管另一種可能。
她的回答讓夜九池感到意外,可想到她是林博然的孫女,似乎又沒那麼意外,所以她告訴她,“年關之後我要去一趟東巫,如何?”
那日被東巫發現蹤迹,她們尋湖的路被迫中斷,她最終沒能找到那片腦子裡的湖。既然四域一方,她肯定是要再去走一趟東巫的。
“好,那便等年關之後。”
林子歌說這話時眼神格外認真,純淨的眸子下全是閃閃發光的亮影。
“哥,你去嗎?”她伸手碰林子安的胳膊,光影一閃一閃,閃在每個人心裡。
許是不想被人知曉他的心情,林子安沒有開口,隻是淡淡點頭,道出一個特小聲的“嗯”,頗有些傲嬌的感覺。
這樣的林子安很少見,不僅林子歌和林博然發現了,連與他們相處不久的夜九池和冷冥都有所察覺。不過誰也沒去刨根問底地詢問他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管那心思如何,都值得被尊重。
寬慰了林家兄妹的心思,夜九池終于将所有的注意全都集中在林博然身上,問出了那個困擾她許久的問題,“老爺子,你不怕自己後悔嗎?”
她隻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女子,在彼岸鎮之前甚至沒人知道她還活着。她姓夜,可是江北夜家不是她闖蕩江湖的底氣,反而是她亂起江湖的誘因。她沒有奔着讓江湖平靜而來,而是希望江湖大亂,越亂越好。江湖分四域,可她與三域都結了仇怨。雖有所謂天命預言在身,但結果如何現在的他們誰又真正知曉?
這江湖帶了很多的不确定性,其中她是最不确定的那個。
明明她面前有那麼多的阻礙,眼前這個老人憑什麼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不僅把南墓林家賭給了她,還把自己唯一的孫子孫女都賭給了她。
要知道她若是失敗,他們都将萬劫不複。
如果他不把選擇落在她身上,不管結果如何,他都可以讓南墓林家偏安一隅,自在他鄉。
“你後悔嗎?”林博然不答反問,短短四個字卻像是說盡了夜九池十八年的人生。
出生江北夜家,你後悔嗎?
承載九幽使命,你後悔嗎?
重新踏入江湖,你後悔嗎?
還是冠了夜姓,你後悔嗎?
從淩峰山一躍而下,你後悔嗎?
這些問題像一記記無聲的重錘錘在夜九池心上,她輕閉雙眼,十八年的過往如黑白默片一一放映,最後定格在眼前這間屋子。
“不後悔。”
她斬釘截鐵,眼神堅決。
林博然笑了笑,身子一下輕松,仿若如釋重負,“所以我也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