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邊,夜九池輕輕覆上了那隻冰冷的手。她将床上那張虛弱的臉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總覺得那張臉很模糊,她從未認真看過。
彼岸林初識,他一步步走進她的世界,成為她放在心底的唯一。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她的心裡多了一道影子,等她意識到時就已經是此生認定了。隻是……
她忍不住加了幾分力道将那隻冰冷的手緊握,一如那時在東巫深山她握住過的那束光。
隻是她有些不确定,有些退縮,有些迷茫。
那日聽他說他很想她,她其實很高興,因為這麼久不見,她也想他得緊。
可話到嘴邊時她卻陡然膽怯。
哪怕明知他不會離開她,明知他會與她一起面對接下來的狂風驟雨,她還是害怕将未知的危險帶給他。
那時在東巫深山他為救她中蛇毒,在江北崇州他因中彌消受傷,現在又因天下閣昏迷不醒。雖然天下閣本來就是他的責任,可他原本不需要這麼早暴露自己的底牌。
她問過她哥,知道他們在北古經曆了什麼,知道他拿到了北古那塊黃帛,也知道他幾度救他們于危險之中。
不顧自己安危。
她真的欠了他太多。
一句謝謝太廉價,一句她很想他也太廉價,不足他為她們付出的萬分之一。
突如其來的低落彌漫整間屋子,将夜九池的情緒拉到谷底,也将本就睡眠難安的冷冥攪得更加心緒不甯。
他好像做了一場夢。
夢裡有一道熟悉的影子坐在他床頭,他的手被那人緊緊握着,越握越緊。他看見他心愛的姑娘眉頭緊皺,眼神落寞。他想伸手撫平她緊皺的眉頭,想告訴她他沒事兒,一點兒都不疼,可他的手擡了又擡,卻始終沒辦法擡起。
他見不得她這般模樣,他不想他心愛的姑娘有任何煩擾,所以哪怕知道這隻手被壓着無法擡起他還是盡力顫動。
手指有輕微顫動,夜九池輕易察覺。她下意識松手想看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不料就在她松手瞬間那隻手突然撫上她的眉梢。冰冷的溫度一下變得熾熱,她感覺臉頰發燙,耳鬓發紅。正要往後退,耳邊忽然傳來一句呓語,止了她所有動作。
“小九,别不要我……”
她身子一顫,忘了退縮。
冷冥緩緩睜開眼睛,手還保持着撫她眉梢的動作,擡眸對上那雙濕潤的眼睛,他不确定她是不是聽清了,所以他再次張口,不變的六個字,卻比剛剛還紙短情長。
“小九,别不要我。”
屋子寂靜了很久很久。
久到那隻擡到半空的手感覺到了疲憊,久到那雙剛剛才升起希望的眼睛漸漸暗淡,久到冷冥以為他又要被抛下了,終于,屋子裡再次響起聲音,簡短,卻令人欣喜,心安。
“不會。”
天漸漸黑了,又漸漸亮起。這一晚星星沒出來看風景,隻有夜風靜悄悄走過,什麼都沒留下。
顧希顔看見冷冥睜着眼睛那刻差點兒懷疑自己撞見了鬼。探上冷冥脈搏,她輕易探出一股不屬于冷冥的氣息。
那氣息帶了血腥味,清甜緻命。
她明白過來冷冥為何能醒,隻是她沒向衆人解釋。衆人自行補腦是因為她醫術精湛,她輕歎一口氣,認命接下這該死的誇獎。
冷冥已經醒來,沒有生命之危,大家終于想起問接下來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