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上竟敢威脅朝廷命官,謝家小姐好大的威風!”
王祈也是動了怒,開口就是頂了天的高聲。
他既已開口,為了面子也沒咽回去的道理,隻是邊說邊瞧着帝王面色,還是露出了虛張聲勢的馬腳,“趙大人既然将此案禀至禦前,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順天府幾經查證,早已尋得這流言出處,還請父皇恩準,将罪人帶上。”
皇帝端着茶看三人吵了這半晌,面上的表情倒是比着早前松散了些,随意一嗯,垂眸就飲,晉王便換了得意,讓人進來。
思緒浮動間,謝從安忽然猜到了來人身份。她擡頭瞧着那架屏風,強忍心内怒火,面色微僵的抓着折子,努力克制着。
果然。落湯雞一般的一對中年夫婦被帶了上來。
這兩人不知在雨裡淋了多久,未到座前已是抖若篩糠。
那婦人剛一進來就認出了謝從安,當場哭爹喊娘的就爬過去拉扯,口中直喊着要她放了自己兒子;男子還算冷靜,想去攔住婦人,也被侍衛一起摁在了地上。
這一番荒唐鬧得座上的皇帝扶額皺眉,揮手讓人拖走。
“都是些什麼人,喊着的又是怎麼回事?”這老頭子像是煩的厲害,一擡手将茶盞丢在了桌上,哐當一聲。
趙府尹先是一驚,擡眼悄悄去看對面的晉王王祈。
謝從安覺察到了帝王情緒的微妙變化,連忙開口道:“……小女瞧着謝勳哥哥腹有經綸,隻是這對父母太過糊塗,便将他送往城郊一處偏宅安置,囑咐他用心研學,盼着日後能為我大乾效力。二老大抵是誤會了什麼。這實在是……”說着伏拜在地,叩行大禮,痛心疾首,字字肺腑,“從安有罪,未能好好管束族人,竟讓這些家事鬧到了太和殿來,驚擾聖上……小女知罪。”
“你這丫頭倒是惜才。”
皇帝端起新換的茶水又啜了一口,“謝氏不似鄭顔兩家,早先重武,後來便多行商賈之道,入朝做官的也越來越少。難得你有如此忠心,為着朝堂在族中行此安排……違背你爺爺定下的規矩,想必也是吃了苦頭的。”頓了頓又道:“謝侯将你教的很好。”
謝從安一臉乖覺,心中卻明白自己今日能夠逃過一劫,完全是仗勢了皇帝對謝氏的容忍。
她此刻才生出滿心的後怕,悔不該與晉王當堂鬥嘴。想起田莊上未曾留意又發展出來的這些後續,心中更添了擔憂驚恐。
連晉王都參與進來了……等不及她死的人還有多少?
方才是皇帝用怒意斬斷了責問,才免去了後續刁難,可這次究竟是因何而起?
皇帝是想對謝家引蛇出洞,還是要對這位晉王敲打?
畢竟,今日隻需再周詳幾步,教唆那對夫婦說出些什麼,或是帶上些農戶陳詞,安排些民意物證……屆時哪怕領了謝勳來當場辯解也無濟于事,不過更顯得她機關算盡,垂死掙紮罷了。
……
從未見過主子的臉色如此難看,謝又晴一路都不敢作聲。
馬車到了府門前,在原地停了約莫有一盞茶的功夫,眼見外頭的雨越下越大,她才大着膽子輕喊了一聲:“小姐,到家了。”
暴雨将車頂砸得砰砰作響,謝從安隻是靜靜想着心事,難得未有煩躁。
她起身掀起車簾,竟見老管家謝廣親自帶着一群仆從候在門下。老人花白的眉尾仍是一絲不苟的垂着,額間緊繃着的幾條細紋卻洩露了主人心境。
家主走後他便一直命人在此處等待消息,雖然未見啟動安排,心頭卻壓得的不比這重雨之下的花木好上幾分。終于得知家主安然出了宮門,他才露出幾分欣慰,當即又擔憂起來,忍不住親自出門來迎。
謝廣扶着謝從安落車,終還是忍不住道了句“吉人天相”。
謝從安拂去衣邊雨水,擡頭沖他笑了笑,“爺爺可醒着?”
謝廣點頭,面上已經又恢複了往日的嚴肅,“侯爺已經等候小姐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