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從安忽然坐起身,怔怔道:“笙歌不會怪我吧?或許,我将韓玉照顧好,她便不會怪我了吧?”
“你要做什麼?”見她如此,鄭和宜不免擔心。
眼角含淚的謝從安忽然無力一笑,抱着他的手臂在他肩頭蹭了蹭,語氣讨好的道:“宜哥哥,我會保護好你的。”
那聲輕飄的糯軟,飽含柔軟,緩慢堅定的落入他心裡,喚醒了心底那朵半開的花,掙紮着又要再綻開一些。
這一次,鄭和宜沒有掙開,隻是陪她靜靜坐着,細細聽着她對自己的一番告白。
“宜哥哥,從安隻願守護你此生的幸福快樂。願你此生安然度過。我隻想守着你。隻要你幸福,就好了。”
說完後,身邊的人起身踱了出去,似真的毫不在意自己會如何回應。
他心内一動,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卻有些盼着她能回過頭來。
天邊的夕陽早已落盡,隻餘一角紅霞。
謝從安一直望着那處,等到天空被夜色占據,忽然回頭笑道:“若你哪日要走,我便放你走。”正說着,眼淚忽然落了下來,可她卻還在溫柔的笑着,“你隻需告訴我便好。”
胸口已經酸漲的發痛。鄭和宜想要朝她伸出手去,卻羞于被看穿隐藏的那些私心。
猶疑中,他感受到了那份不被信任的失落,心内的酸楚隐隐拔出曾被自己努力壓抑,試圖遺忘的痛來。
……她又在心裡做了什麼決定?
他想問卻不能開口。
……就算真的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又能怎樣呢……
*
惹得皇帝震怒的酒宴,終于在幾場細雨後被衆人淡忘,行宮中恢複了似是永無盡頭的絢爛春日。
宮婢們偷偷躲入假山高樹之後,散去恭謹的神态,露出層層妝粉都遮不去的倦乏。不知何來的散漫将整個行宮的人都沾染了一遍,連淩波殿外的大人們,官步都踱的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小姐今日想去哪裡逛?”
時雨亭中的長椅上,謝從安偏頭躲了躲太陽,找到個舒服的位置,輕哼一了聲。
被她當作枕頭的謝又晴百無聊賴的望着遠處,忽然臉色一變,緊張的推了一把,“小姐,甯王世子來了。”
謝從安瞬間起身,見遠處一夥人果然正朝着這邊過來。
帶頭那個一身明紫、手中遙扇的是與王曦焦不離孟的九皇子王炔,另一個是年紀相近,也常與他們混在一處的七皇子王郅。
“不是說最近都愛上武場,怎麼會又來這裡。”她嘟嚷一句,計較着該不該走,再擡頭時對方已瞧見了自己。
“小姐怎麼躲着世子?”
……小晴兒又故意搞事情。
謝從安瞪去一眼,“誰躲了!”
“從安!謝從安!”
王曦竟然已經朝着這方跑了過來。
謝從安迅速低下頭,想裝沒聽見,可惜已經來不及。
熟悉的雲紋靴停在了面前,她隻得擡頭一笑道:“怎麼啦?”
今日的世子爺明顯心情不錯,笑意滿滿的将她的臉捧了起來,與之額頭相抵,語氣中滿是關切:“可大好了?”
謝從安不自在的去推了幾次,“好了好了,”
她掙脫出來,假裝去理頭發衣裳,見王曦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也不說話,隻好又幹巴巴的陪笑:“怎麼你們忽然到這兒來?”
“來喝酒。”
王曦拉她一同坐下,沖着一臉期待的謝又晴道:“去交泰殿喚峯吉,讓他将庫中上年新供的幾套酒盞找來。秀釀新供,好杯配好酒才叫消遣。”
謝從安急忙起身,“我們要……”
“你們不要。”
王曦将她按下,又朝謝又晴使了個眼神。
小晴兒領命,迎面就撞見那群姗姗來遲的人,忙又避讓行禮,待人都進了亭子,又不放心的看了謝從安幾眼才辭了出去。
七九兩位已是熟人,跟在後頭的幾個也不陌生,想是在之前遊湖或酒宴上見過的。
覺察到王炔過分探究的目光,謝從安極為自然的躲開,沒想到被他身側的一個人吸引了注意。
一身石青素衫罩灰紗,低調到斜陽再耀眼些就會被蓋過。身姿挺拔潇灑,眉眼普通,細看卻有種迷人韻味。
驚鴻一瞥中,她一眼就認出了這位曾在紙上見過一次的人物。
謝珩,入禮部多年,秉持了青溪謝氏的一貫低調做派。行事如文風平淡,若不是他的姓氏,一個小小給事中,當真就被人忘在哪裡都不知道。
這個人,今天怎會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非二品大員無格而入的溫泉行宮裡。
雖然隻靜靜立在在一群衣着鮮亮的公子哥身後,卻硬是将周身的氣氛都襯托出些不一般來。
難得見謝從安對誰這樣注意,王曦有些吃味,好奇的湊了過去,“你認識他?”
身側忽然放大的笑臉讓謝從安心頭一跳。她按下煩躁,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