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自然而然的将謝珩也多看了兩回。
一來二去,兩位皇子也跟着好奇回頭,衆人紛紛研究起來。
謝從安心中無奈,隻能打岔笑道:“不知是什麼好酒,竟讓大家興緻如此?這都晌午了,不用安排午膳嗎?”
王曦笑的十分開懷,一手直接攬在了她的肩上,“是父王一位舊友的好意,命人特意轉送來與皇伯伯嘗鮮的。可惜他這幾日正專于太醫署新開的方子,不宜飲酒,就全都便宜我了。”
“酒這東西又不怕放的,怎的就都便宜你。還不是恰巧撞見你這霸王在場,父皇偏寵你罷了。”
七皇子王郅一語道破玄機,王曦卻得意的将手一揮,“皇伯伯是疼我,難道不疼外頭問安的你們幾個?難道我一個人就能喝得了這麼多?”
“就算疼我們,也沒有似對你這般疼愛的。難怪洵妹愛與你争寵,衆所周知,父皇的心本就是偏的。”九皇子王炔說着合上了扇子,口中雖是嗔怪,面上卻微微帶笑,絲毫不顯。
皇帝對甯王世子的偏愛從來不加掩飾,甚至超出了幾個不常見面的子女。隻可惜這位小霸王将因謝從安受到的責罵記得更多些。
若不是那些明截暗堵的手段,心上人又怎會被别人奪去呢?
王曦陪着笑,隻能在心裡悶悶不樂,回頭見謝從安正低頭摳着手腕上一串珠子,面露嫌棄道:“哪裡來的俗物?我曾在母妃那裡見過一串十成光的琥珀珠,明日便讓人取了送來,你必喜歡。”
謝從安正在琢磨謝珩,忽被伸來的魔爪吓了一跳,回神見王曦望着自己,忙去回想他方才說了什麼,目光一轉,卻隔着人群與謝珩對了個正着。
那雙細長的眼眸清亮,竟莫名将她心底的煩躁給壓了下去。
王曦順着她目光一瞧,招手道:“謝給事請過來坐,自家人毋需顧慮,不妨多親近些。”
謝從安見衆人都瞧了過來,忙也起身招呼,“青溪一脈高風亮華,從安最是仰慕,謝給事快請過來。”
少見這位跋扈小姐對誰客氣,這些人自然又将謝珩打量了幾回。
這位卻是不緊不慢的穿過人群,在謝從安的身旁落座。行禮攏袖,提裾撫裙,舉手投足,總有種行雲流水的氣度。果然是大家族養出來的風格氣質,十分的不同一般。
謝從安卻感覺自己仿佛看到了另一個鄭和宜。
再看身旁的王曦已經沒了正形,躺倒了将腳翹在高處。謝從安眯了眯眼。
這個人也是,怎麼吊兒郎當的事,被他做來,就是利落潇灑,毫不相同。
大概氣質這種玩意兒就是骨子裡來的,尊生貴養的才能有。那渾然天成的氣韻神态,真不是一般人能學得出,做得到的。
恰逢大太監峯吉領了一衆宮人浩蕩而來。前頭是群捧了酒杯酒盞的宮婢,後頭跟着抱了酒壇子,累的呼呼喘氣的小太監。
亭中諸人紛紛領酒落座,清靜了半晌的時雨亭瞬間熱鬧起來。
一片嘈雜聲中,謝珩忽然側頭道:“瑾瑜公子近日可好?”
謝從安正被酒辣出了兩汪眼淚。王曦笑着伸手去拭,被她一把推開。
“咳,宜哥哥很好。咳咳,這些日子多在交泰殿,咳,與顔子骞那小老頭在一處。”
謝從安眨去眼淚,看向謝珩,“怎麼了,你尋他有事?”
謝珩微微笑道:“隻是趁了這趟差事的便宜,得來巫峽行宮見識一遭。不想竟會偶遇家主。謝珩生了貪心,想着若能也見上瑾瑜公子一面,此行無憾。隻是,怕公子他無空撥冗。”
他叫她家主哎!
其實,這般的說辭,實屬官場慣見拿來打發交際的廢話。可惜謝珩低估了謝從安想要逃離此地的真心。
于是這位家主直接無視了甯王世子的臉色,熱情洋溢的邀請他同往長秋殿去尋人。
卻不料一去竟然撲了個空。
謝珩一路就是默默跟着,安靜乖巧。
謝從安對此人卻極具好感,早将方才那一腦子慎重考慮的影衛資料抛去了腦後,拉着他就往顔子骞的交泰殿去。
再行幾步,謝珩終于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禮部有消息說,明年的圍獵恰逢東臨太子攜傾城公主來朝,所以有意辦得比往年盛大。不知家主屆時可會與瑾瑜公子同往?”
“叫謝小姐就好。”
謝從安百無聊賴的踢着腳下石子,“往年的圍獵我未去過,不知道會有些什麼意思。不過若是宜哥哥喜歡,自然可以去一去。”說罷又想了想,“隻是不知道他那時身子可好些。若仍是不耐操勞,我陪他在家裡待着也無妨,再想法子與他解悶就是了。”
她全然隻作兩人是閑話家常,沒發覺謝珩将她說話間的神色琢磨的十分仔細。
“來時曾聽同僚提及,公子的冠禮就在年後。不知今年是否方便……小人想與小姐讨張帖子。”
聽到此處,謝從安瞬間收了散漫。
青溪自來願意同明溪遠着,這個謝珩毫不避諱的與她和鄭和宜親近已是奇了。他還一見面就喚自己家主,究竟是幾個意思?
她避開幾顆方才踢來的石頭,沒心沒肺的笑嘻嘻道:“謝公子也太客氣了……”
“璧環,”謝珩笑着道:“小人字璧環。”
謝從安點了點頭,“璧環你這樣賞臉,想來宜哥哥也會高興的。舊日他遠行在外,總不得巧。如今既是大病将愈,正是與人結交的好時候。如此機會,你來我往,總之都是為謝氏添光彩的,何樂不為。”
兩人相視一笑,各有意味深長。
謝珩往行宮的這一遭本是機緣巧合,能接觸到謝從安更非計劃内的行事。
多年來,傳聞皆說謝家主不知天高地厚、蠢笨無德,脆弱不堪,隻仗着謝侯寵愛、作威作福,欺下瞞上。今日一見,卻不似如此。
明溪一脈雖岌岌可危,或仍有生機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