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一過,又需更衣。
雖說知道今日所有的安排都是定好的,鄭和宜卻盼着能跟師父好好說一說話。
他壓着心底的焦急配合提點,終于從禮堂出來,繞過一路青翠,拐上了往書房去的一條小路。
翠竹之後,進入中庭,堂中正坐的身影令他心頭一暖。疾行入廳,鄭和宜跪地喚了聲師父,再擡頭已是雙目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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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慕青那看書的說法本就是幌子,到處逛着隻是為散心,直到無意瞧見了熟悉的身影,腳下不自覺便跟了過去。
她便遠遠跟着,目送鄭和宜與人寒暄,又進了禮堂,再請去書房時,她便藏身在了那片青竹之後。
跟着的丫頭早也看出了名堂,卻也隻能當個聾子啞巴。
小姐的脾氣是誰都管不得,平日隻聽老爺的。今日夫人讓自己跟着伺候,便還是做好分内之事便罷。
崔慕青性子要強又滿腹心事,想起身後的丫鬟時時亦覺得别扭,瞧見她在一旁低眉垂眼的樣子,心裡不覺更多了想法,于是指派她去取茶。
“此處清幽,我略坐坐。你去要盞茶來。”
丫頭不敢多言,一口應下便小跑而去。
崔慕青在原地靜靜的站着,回想着方才來時前庭見到的那一群人。朝中要員和太子晉王都在,究竟是什麼重要人物需得單請在此,秘密相見。
她想聽裡頭都說些什麼,卻将另一私語收入耳中,耐心聽了幾句,眉頭一動,尋着聲音悄悄找了過去。
“白水那裡還鬧着?”
“不算鬧吧。隻是不吃不喝的,讓人瞧着心裡不忍。不知這女子究竟想怎的。”
“好端端的,怎麼就給關起來了?”
“你剛回來,哪知道這些。那女子勾搭鄭公子。那可是咱們小姐的未婚夫婿,豈能容她!”
“我聽的卻說是鄭公子對她有些什麼,還惹得謝勳公子生了好一場氣?”
“那算什麼,氣便氣了。你真是不在府中當值,不知這幾位的輕重。謝勳什麼身份,若不是小姐點頭,他如何進得府來?就算來了,比着西苑那兩位還差着一大截呢!前些日子那女子偷入府中學禮儀,大的那個以為自己瞞的好,可底下誰不知道。小姐陪嫁的婢女,可是由他就操得了心的?隻說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幽蘭苑裡那個晴丫頭又豈會省事。大的明目張膽,都要給尚未行禮的妹夫養通房了,真是換了誰家也做不出這下作事,若讓外頭知道,侯府的面子可往哪兒擱?近時侯爺不爽利,少采他們些,老管家又被小姐拉去忙着冠禮,沒怎麼在府上待,要我說,隻等着回頭追究起此事……呵呵,西苑可又要熱鬧了。”
“這麼說,我走這幾日,府裡生出的是非不少。”
“哎,西苑的當年就是沖着侯府的爵位送進來的。咱們主子年幼,又是個女子,他們哪兒能老實。有句話我隻跟你說,你心裡清楚,可别往外處學去。那謝勳喜歡的女子,心裡隻挂着鄭公子呐!”
“你可别亂說了!”
“我騙你做什麼!守着白水閣的那幾個都知道。勳公子前幾日還去偷偷瞧她,結果一進去就被打出來了。那姑娘還嚷着要去死呢。”
“晦氣。好端端的,總鬧着要死做什麼?”
“這誰知道。不過依着小姐的性子,也怪道怎麼就能忍着她在咱們府上鬧騰。都過去這麼些日子了,也不見怎麼料理。可真是怪了。”
“主子的心思,你若能琢磨清楚,就也能混個老管家的狗腿當當了。也好幫一幫我,不至于大年下的被派回去明溪送年禮,苦的這般。”
兩人又玩笑着說了幾句,就扯起其他的渾話來。
崔慕青裝着男聲清了回嗓子,那邊頓時沒了動靜。
待丫頭端茶回來,隻見原地的大石空空,已沒了人影,在周邊找了幾回也沒個蹤迹,又不敢聲張,隻能獨自往外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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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甲子一襲儒雅的青灰長衫,正在擦拭随身的佩劍。劍身窄長,遊光流暢。
鄭和宜想起少年時随師父遊蕩江湖的惬意。這柄長虹也算在江湖排得上名号的神器名兵。那時少年恣意,如何的淋漓暢快,如今都已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