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甲子随口問起他近況。兩人聊了幾句,鄭和宜才知這長安城侯府裡貴女追夫的故事在民間流傳甚廣。
後又提及舊疾,鄭和宜略顯驚訝。
師父從來不太在意這些,他忙道:“已好的差不多了。”
珂甲子見他忽然拘謹,記起初入長安時聽說的那版繪聲繪色的溫泉行宮之請,擡手壓在他肩上,笑道:“竟是不好意思了。”
“師父此次是隻為冠禮而來,還是有其他安排?”
鄭和宜起身斟茶,掩不住耳尖通紅。
珂甲子撫須道:“孤家寡人,遊曆四海,又何須安排。為師自由慣了的,你也莫要留我。要知道,長安雖好,于我便是座金絲籠。不然早些年間你爹那般請我,我也不會多次拒絕。”
鄭和宜嗯了一聲,不再多話。
“那個小丫頭有意思,等你們成了親,你帶她找我玩去。”珂甲子笑得撫須,顯然對謝從安十分中意。
鄭和宜忽然起身行禮,“不知您此次回來,她可是……用了什麼法子?”對上珂甲子的目光,他更是解釋起來:“從安是個小孩子心性,若是有得罪師父的,如之先替她請罪。”
珂甲子撫着胡須将鄭和宜打量個來回,忽然笑道:“這丫頭有趣,我也喜歡她,你不必多心。”
師傅的性子自來是忽冷忽熱,忽喜忽怒,鄭和宜跟了他多年,當然明白,聽他如此一言,便也将心安了幾分。
外頭忽然有人道:“府裡的大禮結束,客人們用了點心都已往荷風小築去了。小姐派小的來問,珂師父可要去綠珠夫人那裡瞧瞧今夜的歌舞。”又道:“也是要問公子,什麼時辰起身去那方見客,可要再多歇上一陣子。”
珂甲子明顯起了興緻,“綠珠夫人多年來都神秘的很,怎麼忽然舍得抛頭露面?在皇城中這樣興師動衆的出場,不知是不是又要算計誰,老頭我自然要去瞧個熱鬧。”
這一日的安排雖然早已安排妥當,鄭和宜卻是被蒙在鼓裡,一概不知。此時聽了師父的話,自然應了同往荷風小築過來。
新春天氣,夜色亦來的遲些。灰蒙蒙的一層暗色似浮在房檐上的薄紗,在夕陽折射的陰影處層層疊起,提醒着餘晖不久,夜色将至。
荷風小築裡早已搭起了戲台,還在門外就已聽見飄渺樂聲。歌聲笑語雖遠,還是勾着人的好奇,不知裡頭是何等的精彩熱鬧。
大門洞開,庭前整齊的排着各家的車馬,一入園中便有婢女迎上引路。
長安古城已有千年。各處官家府邸都聚在皇城宮殿附近。因受了限制,官邸大多都屬細緻精巧,而這園子卻大的讓人一見驚心。
富貴人家不論如何攀比,總是要比之天家遜色。而此處占地之廣,陳設之奢都讓人驚歎不已。于是更加好奇此間的主人是何方神聖,竟能在天子腳下安置出如此一方天地。
婢女皆着黃白裙衫,穿梭于亭台樓閣與花樹之中,一時不能辨清人數。仔細看去,隻見其腰間绶帶分着碧綠,绛紫,霞紅三色,腳下匆匆卻未有慌亂。在如此盛景中有條不紊。
鄭和宜與珂甲子有意停在了小橋上,趁着地勢稍高,再一窺這院中風景。
須臾間,天色已經暗下,遠處尚餘一點光亮,映照在園中處處可見的活水之上。順着腳下溪流之遠,眺望去隐約能瞧見一片粼粼湖光,上有點點浮紅。
岸邊各色春樹發花,燈籠晃影,耳畔可聞船槳之聲伴着少女漁歌,若說此間是江南美景,實在不如贊一句世外桃源。
想起房斌想尋人買下此處之事,鄭和宜心内感慨。若要在長安城中求得江南景緻的秀麗婉約,的确再無第二處能如此合意了。
亭台水榭,秀麗風雅。四處皆景,入目即畫。
鄭和宜跟着珂甲子一路走來,賞了不少景,亦見了不少人,幾番恭維往來,難免生出些疲憊,但見師父仍是精神奕奕,對着各處不住打量贊歎,心内也還是歡喜。
“徒兒最近不曾留心江湖事。不知這綠珠夫人是什麼來頭?”他有些好奇。
“此人神秘,卻做過許多利民救世的大事。”珂甲子道:“林家堡的林楓眠,穩坐江湖霸主的尊位三十餘年,綠珠夫人卻能與他齊名,甚至更勝一籌。隻不過因為平時低調難尋,沒什麼人見過。江湖上有不少關與她的容貌和家世的傳言故事,難辨真假。不過前些時有說她好似曾在江南現身。若按年紀推算,應當已是耄耋之年了,忽然又再次出現,也着實的惹人好奇。”
珂甲子說着,忽然望向鄭和宜身後。
鄭和宜轉頭一看,有一名婢女站在對岸靜立而笑,眉眼清麗,左頰上有個小渦,平添幾分俏皮。她腰間系的是一條沒見過的竹紋刺繡,垂下的絡子也是翠竹模樣的,十分雅緻。
“公子聽完了故事不若與我直接見夫人去。”女子說着已繞至二人身前,主動張羅着帶起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