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怪人,也是個傳奇。”鄭和宜道:“子骞兄說的對,或可往良王府遞帖子問問,若有轉機,亦是生機。不方便的話,改去求一求鳳大人也好。”
謝從安默默計較,那明豔笑容在心頭一晃而過,跟着便是一疼。
她垂下眼簾,搖頭低聲道:“之前将人得罪狠了,此時去求,怕也不得善果。就算借了鳳清哥哥去求,怕也隻是多一人跟着為難吧。”
在場之人各有所思,外頭又說胡太醫來了,謝從安便連忙讓人請了進來。
自從與忠義侯府搭上了關系,胡太醫的人在外收藥時得了不少好處。最初還道是時運好,後來才發現,無論多難買的珍稀藥材,隻要說出口,便會有人主動尋上門來。
此事侯府做的低調,胡家過了好一陣才意識到裡頭的名堂。自此,胡老太醫對侯府之請更加上心,隻要身在長安,便往來的十分殷勤。
細說了幾句韓玉情形,謝從安便吩咐包了蛋糕,将胡太醫送了回去。待再送走顔子骞,轉回時,發現西廂的燈火已滅。
她特意去瞧了瞧睡榻上的韓玉。
月光從雕花窗轅折過,落在錦被邊沿,雲被上的幾顆金珠耀眼,随着被中人的呼吸微動。
氣息還是不太順暢……今夜茗煙不在,不知宜哥哥是不是習慣。
她想了想,還是走去撩起珠簾,敲了敲門。
“誰?”
“是我。”
謝從安側耳聽了聽,回身抓起一柄宮燈道:“我進來啦。”
推門而入。一路過來,輕車熟路,卻直繞到了前廳才見鄭和宜披衣散發的在書桌前坐着。
她噗嗤一笑:“又不點燈,獨自在這裡坐着,仔細再凍着了。我隻說幾句話就走。”說着墊腳将宮燈擺在了身側的高幾上,回頭卻見鄭和宜未動,便故意湊上前道:“可是還在生我的氣?”
望來的目光映着一點燈火,反而更讓人看不清。
謝從安伸出手,鄭和宜便去拿書。
手上落空,她偷偷一笑,改去為他攏了攏披在肩頭的衣裳,順手将書按下,“燈太暗了,仔細眼睛。”說着又偷瞄他的臉色,“最近的事略多了些,也沒得空說話,宜哥哥可有什麼想問我的?”
等了幾等不見反應,方才的雀躍也漸漸冷了。她放下手,澀澀一笑:“都這麼久了,你的話着實少些。”
她在一旁的兀子上坐下,想伸手去拉他,偷瞥了一眼,還是縮了回去,推着下巴磕磕絆絆地胡扯起來:“我啊,其實相信,人與人之間呢,是有默契的,就是那種很多東西不用說也能懂的默契。但是呢,我們之間,好像還需再多一點點的磨合,所以,就還需再多些經曆……”
她那歪頭托臉說話的樣子頗為傻氣,來來回回也不知說的什麼,鄭和宜沒好氣的直接問了出來。
謝從安聽了沒答,愣了半晌後沮喪的附身将下巴放在膝頭,肩上的秀發垂落,露出後背幾處骨峰起伏,更顯得單薄可憐。
“……你總不愛說話,我又不能也跟着不說……”
她聲音糯糯的,還帶着委屈。兩隻玉蔥似得指尖在腳背上疊來疊去,稚氣的與平日外頭殺伐決斷的謝氏家主判若兩人。
“……我知你與鳳清哥哥私下有往,也許跟良王殿下也比我熟。其實你若覺得不便明說必然是還未到時候。這些我都懂。你有必須要為鄭家做的事,不用擔心會與我有牽扯。這世上有太多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又容易讓人誤會,還是些擋都擋不住的必然。”她忽然停住,看向鄭和宜道:“不如,我們提前商量好?”
鄭和宜以為她要說韓玉中毒,卻沒想到會忽然提起自己壓在心底的秘密。
心知她所說的都對,就更加無法直視那雙望着自己的眼睛。
見他無動于衷,謝從安眨了眨眼,“若是你需要什麼,要做什麼,都可與我直說的。我其實不大喜歡那種鬧誤會的橋段。”
“你若想知道什麼也可直問。”鄭和宜忽然開口。
謝從安愣住,擡手拍了拍腦袋,嘟囔道:“原來我也有這話不直說的毛病。”
瞧她自言自語,嘟嘟囔囔的樣子,一直緊繃着的鄭和宜終于放松下來。
說來仍是個小丫頭,怎麼會不犯迷糊。
這這片刻,謝從安已經對着鄭和宜又發了一回呆。
隻怪燈影将那精緻的側臉描繪的太過用心,她不知搭錯了哪根神經,伸手去抓他衣袖。披着的外衣被直接拽了下來,鄭和宜伸手去抓,被她一把握住了手。
一雙杏眼頓時笑作月牙,“宜哥哥終于肯理我了。”
鄭和宜隻作沒看見那紅透的耳根,側頭低聲道了句:“果然本事。”
可惜急着吐露心事的謝從安并未聽見。
“……我早已猜到他們将手伸進了府裡,卻因一直未見動作便有輕視,可歎這一動手竟然就已如此近了……雖說派在閑鶴亭與幽蘭苑的影衛不少……聽聞康州那處似有不妥,我隻怕……”說着說着,竟然盯着他發起呆來。
鄭和宜按下羞惱,瞪她一眼,“嗯?”
謝從安嘿嘿一笑,揉了揉發燙的耳朵“我想請宜哥哥幫我将府裡的人都清一清。他們這次是真的是太煩了。”
被握着的手忽然一空,鄭和宜胸口異樣,不由自主道:“傷到了你在意的人。”
話一出口,他慌亂起來,更不敢再去看她。謝從安卻用上了跟爺爺撒嬌的手段,直接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