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哥哥不要誤會。族中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府裡的這些我真的不想再費心思。他們既要說我偏心不講道理,那我就不講道理,隻顧及你們就好。”
仰頭看着自己的人如此之近,生平第一次,他竟因容貌而心生慶幸。
這副皮囊招來過多少目光,好壞他都從未在意,隻是此時被這樣盯着,他不但毫不着惱,反從心底生出些莫名歡喜。
陌生難言的感受似無數蝴蝶扇動着翅膀,終讓他無法再有片刻平靜。
覺察出鄭和宜想起身逃跑,謝從安一把抱了上去,口中解釋道:“萬一,我隻怕對你們保護不及,再惹出什麼亂子。我實在不想要去試那可能出現的萬一啊。”
看着貼在胸前的腦袋,鄭和宜才剛生出幾分笑意,忽然覺察抱着自己的手臂松了,連嗓音也漸漸低落下去。
他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扶上謝從安的肩膀,雙手微微用力,口中卻莫名道:“你既要護着他,好好寵着他就是,做什麼又将人關出去。”
……不都是為了護着他麼?
這指責有些奇怪。
謝從安仰頭看他,不明所以,“是說韓玉做錯了事,我不能生氣麼?”
鄭和宜心裡早已亂了,隻能胡亂掩飾着:“惹出的這些亂子全被記在我這裡。外頭說我是争風吃醋,裡頭又說我馭下不周……”
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謝從安明明應該不舍,卻沒忍住吃吃笑了起來。
“錯了錯了,是從安錯了。瑾瑜公子,淑女好求,怎麼能一進謝府就成了醋夫呢。”她捂着臉偷笑,透過指縫偷瞧,待發現鄭和宜望着自己又開始不說話,忙放下手來讨好。
“宜哥哥那麼聰明,肯定已經有了法子。”
蝶翼般的眼睫動了動,望來的眼瞳幽深如墨,“整治人的法子,你豈不是比我懂。”
謝從安才不理這弦外之音,隻管耍賴:“宜哥哥言之有理。不如就把你醋夫的身份立好,着手整頓幽蘭苑。韓玉再嚣張也不過是個侍郎,他能拿下人撒氣,你便給下人們做主。這府裡隻要鬧起來,我就可以跑出門去,恰好裡外都能安排一些,有些賬也該到時候算一算了。”說着眨了眨眼,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古靈精怪。
談笑殺伐,皆在一瞬。
這屋子裡沉了幾日的空氣似乎也變得輕快。
鄭和宜沉吟片刻,卻并未拒絕,“想做什麼便去吧。我既是醋夫,索性就不講道理,任憑你護着便是。”那略帶無奈的模樣更似寵溺,讓謝從安偷偷将人抱的更緊了些。
*
次日一早,鳳清竟托人送了顆丹藥入府。謝從安當即碾碎給韓玉灌了進去。
這位事主醒來時隻覺得渾身上下無一初自在。
他痛苦的翻了個身,迷糊間瞧見軒窗前有一對身影,費神分辨一番,勉強看清是幽蘭苑的兩個主人。
名滿長安的草包謝小姐正裝模作樣的捧了本書,倚在東廂原本安置他的軟塌上。另一邊的那個卻是真的在看書,不像草包謝,根本是借着看書的幌子在看人。
韓玉心裡生氣,張口喊餓,小丫頭們這才知道醒了,忙的輪番上前。
謝從安回頭看了幾次,發現身邊人隻顧着看書,便湊去掃了一眼封皮。
《葑址舊聞》
這本地理雜記是她闖蘭台時随手從書架上順的,昨日翻出來,覺得他或許會喜歡,便囑咐了小晴兒送過去做安撫之用,竟然就這麼對他的胃口嗎?
一時湊的近了些,鄭和宜側過書看她一眼。
謝從安嘿嘿一笑,故意去拉書頁,入眼都是些繁體字還沒有标點,頓時撇嘴嫌棄道:“都寫的什麼……”
“自然都是夫人看不懂的。”
身後輕飄飄的話惹得她怒氣沖沖:“今日小廚房不開火。大家都吃蛋糕。不怕死的你就再吃一次。”
韓玉扶着床沿站起身來,幾乎是半倚在玉簪身上。
“都如此了,還要欺負我。”他氣勢虛弱,說話都不比從前有底氣。
“看你以後還那麼多小心思。”謝從安嗆回一句,掃一眼伺候的玉簪,跳下塌去摸他額頭,待摸到那發汗過後的冰冷,又心覺過意不去,嘀咕道:“你不愛吃辣,怎的從未提過。”
韓玉啞笑:“一個樂姬奴仆罷了,愛吃什麼又有誰會在意。”
他面色蒼白,連唇色都似敷了脂粉,沒有半分活人氣,說出這話直接戳中了謝從安心底的愧疚。
她收回手來,冷冷道:“這般說,倒是我苛待了你。”
“你明知他不是這個意思,又是何必。”鄭和宜越過她去扶韓玉,依舊是淡淡容色,不辨喜怒。
謝從安端坐着看他吩咐下人們伺候洗漱進食等等瑣碎,見都安排的十分妥當,索性冷哼一聲,擡腳走了。
一室忙碌中,無人發覺玉簪悄悄睃來一眼,貌似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