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過來救人!”
“給我滾過來救人!”
怒火之下,吼出的嗓音嘶啞破碎,依然得不到半分回應。
謝從安将謝又晴平放在地下,手上卻不敢松開分毫。那樣小的身軀,鮮血卻一直流不盡似的。
傷在脖頸處,恐怕是難救了。
愧疚的淚水不停落在謝又晴的發髻上和臉頰,謝從安用力壓着傷口,低聲嗚咽着,不能成句。
“晴兒,不要害怕,别怕。”
鮮血依然不停的從指縫間湧出,手上淌過的溫熱漸漸變得黏稠,腥膩的氣味讓人想要作嘔。
謝從安的心底滿是絕望。
院子裡的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雷聲隐隐,從遠處重疊着翻滾而來。她隻能對着空蕩的庭院大聲喊着,哭着祈求能夠出現奇迹。
“求求你們了,求求了,快來人救救她。”她哽咽着,“隻要能救下她,我什麼事都可以答應。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做壞事了。”
“主子?”謝又晴艱難的開口。
“我在。晴兒,我在。你不要說話了,省着些力氣,我一定會救你的。”謝從安哭着發抖。
謝又晴眨落眼角的淚水,微微扯動嘴角,笑了起來,“主子,晴兒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該把你的行蹤告訴别人。但是晴兒要去找雀兒姐姐了,主子能不能原諒晴兒。”
“你,不要,胡說。”謝從安抖的厲害,已經無法說話。
“……主子也放過珩哥哥吧,他不是真的想要害主子的。”
謝從安用力忍着,咬着牙使勁兒的點頭。冰涼的手指覆上了她捂在傷口上的手,謝又晴無力在空中揮了揮,“主子是答應了嗎?點頭了嗎?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疲憊的尾音裡,有着委屈,又帶着釋然。
謝從安聽得鼻子一酸。
她盡力控制着顫抖身體,試圖把每個字都說的清楚:“我答應。我答應你。”
謝又晴又笑起來,一滴眼淚跟着滑落,“珩哥哥和雀兒姐姐都是好人。晴兒一直想跟主子說,主子也是好人。”她眨了眨眼,顫抖着用力道:“主子雖然也會做錯事,但主子是個好人……奴婢的小姐主子,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巨大的雷聲在院子裡炸開。那雙圓滾滾的小鹿眼睛,漸漸失去了神彩。最後的兩行淚水順着她閉合的眼角緩緩滑落,搭在謝從安手上的手指也跟着掉了下去。
謝從安在原地跪着。
頃刻之間,外頭暴雨如注,狂風将透骨的濕冷吹入。屋中暗的已經看不清楚,壓抑一如她方才一直強忍的崩潰。
再次被迫面對這樣的生死别離,如此慘烈,讓她無法回過神來。
爺爺的猝然離世已讓她備受打擊,如今連一同長大的丫頭也死了,下一個離開的,又會是誰?
腦子裡一片空白,她什麼也想不出來,亦或是根本不敢去想了。
又有滾滾沉雷由天邊逼近,方才弱了一陣的雨又猛烈砸落,被狂風卷入屋内,将門闆也掀打的呼嗵作響。
謝從安忽然朝着門外大喊一聲,不管不顧的痛哭起來。
*
鄭和宜未料到會在荷風小築吃了閉門羹,無奈之下,親自冒雨下了馬車,前去與看門的解釋一二。
春末衫薄,雨勢又大,不過幾步也将他淋的濕透。
他稍作整理,客氣敲門,講明了忠義侯府的身份,想與此間主人見上一面。
看門人言語客氣,面上的假笑十足,“這位公子,哪怕你就是直接報上定國公府的名諱,咱們還是不能讓您的馬車進去。”說着就動手推門。
鄭和宜隻得道:“在下的未婚妻子曾借得貴寶地為在下操辦生日,彼時得了主人款待,未能當面道謝,今日冒昧前來,還是有勞代為傳話,求見你們家主人一面。”
聽到‘未婚妻子’四字,那副假笑的面孔竟然意外有了松動。對方又趁他說話,仔細打量個來回,假笑就忽然換作了恭敬。
跟着那看門人繞出,鄭重還禮道:“不是小人不肯幫忙瑾瑜公子傳信,隻因主人今日一早就出門去了,說是有段日子都不回來,讓我們好生看着家,不許放任何人進去。”
鄭和宜道:“恕在下唐突,請問你家主人何時回來?”
看門人搖頭,一副為難的樣子:“咱們這宅子管的甚嚴,主人家的事情自來都有裡頭的專人吩咐傳話,未有信來是不許亂問的。主人的歸期小的是當真不知,公子還是請回吧。”說着又朝裡招了招手。
隻見個仆從拿着雨具出來,徑直到鄭和宜的身側撐起了傘,恭恭敬敬道:“公子請回。”
鄭和宜道謝離開,才坐回車内就打了個噴嚏,忙去擰濕了的衫袖,待發覺車夫未動,便掀起簾子,囑咐他掉頭回府。
外頭正巧遞進一沓疊得整整齊齊的男子衣衫。
“公子快些将衣裳換了,再飲些酒暖暖身子,千萬莫要生病才是。”
鄭和宜愣了一瞬,見那衣裳又往前送了送,忙探身接過。
眼尖掃見那厚厚幾層似是連内衣都有的,他又連忙出聲喝住來人。随手一翻,确認了心内所想,對外客氣道:“不知這是誰的衣裳,隔日我好叫人送還回來,再跟主人道謝。”
外頭一時靜的隻有雨聲,片刻後有人回道:“這是此前公子生日宴請時,謝小姐多安排下的。當時隻防着萬一有什麼用處,便留在了這裡,本就該安排送還,前些時候一直耽擱了,今日便是得了這巧宗,公子不必客氣才是。”
“如此。還是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