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情緒在這四目相對的一刹奔湧而出。對方不可置信的神色中漸漸多出一抹複雜。

念出笙歌兩個字，謝從安的心内翻江倒海。她一步上前将人抓住，生怕一個恍惚對方就不見了。

“你是笙歌。你是笙歌對不對？”她反複确認着，笃定又不敢置信，眼前明明似是那個人，卻又有些說不出的不同，連問幾回後，嗓音愈發哽咽。

來人濃妝豔抹，裝扮暴露，夏松直覺必不好相與，林姐姐又忽然少見的失态。他要拉她回來，可她卻不管不顧的将自己推開。

謝從安眼中的淚水越聚越多，滿懷期待，不肯撒手，一字一句的追問着：“……是你嗎……是不是你？”

身後的夏松總算聽出些意思，攔阻的手也慢了下來，偷偷去瞧對面。隻見對方等了許久才幾不可見的輕點了頭，似是不大樂意承認的。

可在對方應下“是我”的瞬間，林姐姐已經一把抱了上去，又哭又笑的，惹得不少人都望了過來。

夏松在一旁看着，直挨到回家的路上才問道：“林姐姐，你和那女子是怎麼認識的？從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我怎麼覺得這人有些怪？”

“你才奇怪！”謝從安沉浸在舊友重逢的歡樂中，哪裡聽得這種話。她一心着急要趕回家裡，扯過夏松催促道：“别磨蹭，快些趕回去将事情都了了，我好再回來與姐妹說話。”

夏松當然也惦記着，今夜有個最最重要的事。

眼下大家都聽林姐姐的，不然肯定要讓她先講出全部計劃，怎會聽話的等到現在。

“那地方已經跟了七日了，今夜終于可以确認！哼，等找到那人背後究竟是哪家在生事……哼！”

謝從安扯他一把，示意不要再說。兩人腳下匆匆，便未再多話。

當日她發覺酒水難喝，尋到酒坊想到處看看。不料被當場抓住教訓了一頓，壓在了屋裡，直等到入夜蘭姐姐尋來，才将她的細作的身份澄清幹淨。

“說來也是巧合，怎麼就被我發現了那售賣假酒的關鍵。”想起此處，她也覺得奇妙。

随手在街上的店鋪裡買了一瓶酒，竟然就找出了春花秋月被造假兜售的地方。

“咱們一直做本地的生意多，少去北街，況且本地人還是買咱們夏家老酒的多，也無人往那出城的路上閑逛。這才給他們鑽了空子去做下這壞事。呸，都是些黑了心的壞人。”夏松恨的牙癢，手中狠狠攥着拳，恨不能直接揮出去将壞人打倒。“……好在吉人天相。老天保佑咱們家。”一想到此事今晚就能有結果，他一直皺着的眉頭也松了些，“這就是我姐說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那話是拿來說我的。咱們酒坊且好着呢。”謝從安輕輕一笑，将話接過停在了此處。

兩人正好行到酒坊門前。扣響了門環，卻沒人來應。

夏松憂心忡忡的趴在門上聽了聽，忽然退後一步。大門随即開了條縫，伸出一隻胖乎乎的小肉手往裡勾了勾。“快點進來。”

三個人在酒坊狹窄的道路中七轉八拐。

才到謝從安大腿高的狗子，異常嚴肅的背着手，扽着的臉上，肉乎乎的眉頭蹙的直拱起來。

看他那副小大人兒的模樣，謝從安強忍着笑意聽他說話。

“……夏姐姐一早就去了北街，暫時還沒有消息回來。”狗子認真的樣子仿佛在玩間諜遊戲的小朋友。

謝從安憋得實在辛苦，磕絆着說了句：“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又實在擔心他不看路跌了，隻能邊走邊回頭的盯着，終究還是沒能壓住笑。

“林姐姐，你怎麼回來的這樣早？不是說要等到收鋪子的時辰再回來？”狗子見她笑了，忍不住破功撒嬌。他差點就因為貪玩耽誤了開門。

謝從安笑着摸了摸他發頂，“今日忽然有些事，先來瞧瞧可否順利，晚上還有别的要忙。”

“别的事？”狗子聽了一下就站住不肯走了，一把抱住她道：“林姐姐帶我一起去吧。我聽二叔說咱們要抓細作。我也想去。我不想在這裡看門。”

謝從安的笑聲引得裡頭幾間屋子紛紛探出頭來，見到來人是她，也都笑着打起招呼。

三人拐進閑廳又等一陣，将茶喝去了半壺，才見一個渾身冒着熱氣的人影走了進來。

這幾日還在倒春寒，外頭隻有中午那會兒是暖和的。

認出來人，知道方伯是從蒸酒的場子裡過來的，謝從安忙倒了碗茶送過去。

方伯接過幾口喝幹，将茶碗順手給了湊過來的狗子，摘下脖子上的軟布擦了擦臉。

“您老瞧着還是淡定，這人背後是誰，大抵是心裡有數了？”謝從安說話恭恭敬敬的。

這位老人家倒不似其他人那麼好琢磨，對她的态度總是不顯山露水。

方伯不聲不響的坐下，一直抿着嘴不說話，臉上也瞧不出什麼。模樣與前些時日商議捉細作時大有不同。

謝從安有些意外，将一旁的夏松看了兩眼，又将巴望着自己的狗子看了一回，開口道：“今晚我有些事要出去，便想趁着蘭姐姐不在先跟您交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