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知道當心!”
意外嚴肅的語氣,讓謝從安突然注意到了眼前的這對眸子。
同樣是幽然的黑,同樣是盯着她看,比之從前,好像也多出了幾分不同。
面前的這個人,似乎在看不見的日子裡有了變化。當讀出了偏執的一刹,謝從安心裡一慌,腦海中竟然冒出了另一個人。
她迅速眨了眨發酸的眼眶,撇開頭道:“所以呢?”
得益于顔質這個爹的影響,顔子骞對不耐的情緒最為敏感。他看着謝從安依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裡難受,卻又無可奈何。
他知她心中有氣,卻不知這氣從何來。
“究竟為何要到酒樓去買醉?可願與我說說?”
謝從安從前就不大喜歡他這幅知心大哥的作派,伸展了手腳跳下暖榻,端起桌上的茶壺,嘴角生硬的一拉,“我去倒茶。”眼皮卻始終垂着,未曾正視他一眼。
冷不防手腕被捉,她一怔擡頭。
面前的顔子骞竟是副破釜沉舟的樣子,“你若真的那麼不安,不如,嫁給我!”
謝從安被這沒來由的話吓得杏目圓睜,瞬間便将手腕奪了回去。
沒想到這人卻還跟着她起身,又動手去扯她袖子,“你可是不願?”
謝從安氣得默默咬牙。
這人卻仍在繼續:“……你……若是嫁了我,便能一世無憂了。”
“你有病吧?”
謝從安罵完就将人甩開,結果又被抓住。
顔子骞期期艾艾,語氣中甚至有着懇求:“有些話我無法直說。你若要聽我的,我便去跟爺爺商議。”
“商議什麼?”
外頭突然傳來格外洪亮的一聲。四個字帶有隐隐怒意,而且氣息不穩,一聽便是着急着過來的。
謝從安趁勢躲掉了顔子骞的手,擡腳出去迎向來人,行禮道:“我去倒茶,”說罷不待反應便擦肩而過。
她步履匆匆,一直入了那個三進外的長廊才敢停下,靠在牆壁上默默舒了口氣。
深夏蟬鳴,屋舍間偶爾會傳來幾聲孩童的嬉鬧。仰頭看着那并不算高的牆壁,謝從安忽然發覺,自己對這顔府竟有種庭院深深的恐懼。
雖然還不知道顔子骞突然發的什麼瘋,但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個人的心裡藏着一個秘密,與他爹顔質有關,并且事關她的生死。若她不想辦法離開,這顔府後宅,便會是葬了她的地方。
*
嬰癸後來曾問,如何不信顔小公子開口求娶是因為喜歡她,且日後一定會護着她,對她好。
謝從安躺在樹枝上懶笑:“事到如今,信與不信都已不重要。但是顔子骞這個人,活的太過于通透,什麼男女情愛都不至于讓他失去理智。我還是覺得,他對我,便是看見了陷入紅塵中掙紮不出的另一個自己,所以起了憐惜之意,想要借着成婚撈我一把而已。但是他看不透其中最重要的一點。
嬰癸已經習慣了她故意引着自己多說話的小計謀,順從的問道:“什麼?”
“他是男兒身,而我是女子,所以我要比他慘得多。”
嬰癸顯然沒聽懂,一雙眼盯着她,等她解釋。
“你要問我的。”謝從安提醒他一回,繼續道:“于他而言,衍聖公府是家。可我若要嫁他,入的可是顔府的後宅。”
嬰癸沉默片刻後竟然點了下頭。“你就是因為他沒有養過女兒,不懂世道對于女子的艱難,所以猜到了他爹要殺你?”
謝從安一下子笑得差點從樹上跌下去,“我哪有那麼神。”
她抓緊了樹幹,換個姿勢坐穩了才道:“其實這說起來,也的确挺神的。你知道人家說女子的第六感很靈嗎?”
嬰癸毫無反應的等着她解釋。謝從安向他歪頭示意,他便乖乖問了句:“是什麼?”
“就是一種女人才有的神秘天賦。”她說完得意的搖了搖手指,“别問。你學不會的。”說完又朝着遠處走來的人道:“每個女人,都需要一個觸發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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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謝從安在外頭生生熬到了天黑才回院子裡去。結果門前有人守着傳話,說二老爺叫她明日醒了就去一趟書房。
這一夜她睡得極差,滿腦子都是後爹幹壞事,要找機會害自己,醒來後拖拉到快要午食才忐忑不安、磨磨蹭蹭的起身,之後又找着借口在屋子裡熬了兩個時辰,慢騰騰的收拾着。
結果仍逃不過三催四請,還是到了前院的書房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