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便端過啜了一口。
入口便是讓人舒服到要歎氣的清爽,蜂蜜中和了果子的酸澀,餘味是被鹽調出的屬于葡萄的鮮果清甜。
“很好喝啊?”
謝從安蹙着眉頭,看着鄭合宜有些生氣。哪知這人卻忽然轉頭倒在了床上,又裹上了被子。
他那麼大一個人,使勁縮在那條繡滿茉莉花的綠底薄被底下,好像一條大毛毛蟲。
謝從安沒忍住笑出來,又将碗放在一旁,随後踢掉鞋子也躺了下來,扯過一角被子蓋上,卻不知背後的人睜着眼睛,絲毫沒有半分迷糊,黝黑的瞳孔間反而藏滿了心事。
*
一覺醒來,天已黑了。
謝從安伸個懶腰,在床上左翻右翻的不安分。突然響起一句“夫人醒了?”将她吓得一骨碌起身。
窗前的榻上有個黑乎乎的人影。她拍着胸口看了幾眼,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這是在哪,小聲埋怨道:“幹嘛啊,也不點燈。”
房門應聲開了,有腳步進來,燈火也跟着亮起,身上皺皺巴巴的衣裳也被看了滿眼。
她趕緊下床拽了幾下,一擡頭卻發現那個在榻上的人不僅穿得幹淨整齊,就連頭發都已重新梳過了。
啧。
也不知道他醒了多久……
就這麼不耐煩跟自己待在一處嗎……
“嗯,你要不出去一下?我換個衣服。”
紅紅正要進内室來伺候,聽了這話慌忙住腳。面前的鄭大人垂眼起身,不發一言的走了出去,轉頭一望,屏風後頭的七姑娘已經将衣裳脫了一半了。
她忙得上去服侍,待整理好了出來,這對夫妻又是方才那副相對無言的樣子。
紅紅心裡惦記着下午雪媽媽送來的話,抱着滿腹的心思跟着一起出了院子,快到前廳時,突然撞到了在外頭閑逛的曾公子。
曾公子這個人,風流倜傥好樣貌,對待下人也十分和善。不過入府幾日,就已将這整個宅子裡哄的沒人不喜歡他,就連徐嬷嬷也說他與七姑娘是兩樣人。
“哈,我還以為你要在這裡蹭飯呢?”
那張俊臉上挂着笑,卻被七姑娘一掌拍在了身上。“胡說什麼!”
紅紅低頭藏笑。
七姑娘的确是在外頭養大,對人情世故不大通曉。今日是新嫁娘回門,吃了飯就早該回去的,卻和姑爺在院子裡睡到這個時辰。如今府上留也不是,不留亦不是,的确尴尬了些。難為曾公子提前在這裡等了許久,倒真是個好哥哥的樣子。
曾法書瞥了眼一旁偷笑的紅紅,轉對鄭合宜道:“老爺子找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謝從安忽然湊近了,小聲問:“那老頭真的病了?”
對面扯動嘴角,笑得有些詭異。
她了然一歎,推去一把,“你帶他去吧。我可不想再被罵了。”說完對着鄭合宜擺手,頭也不回,“外頭馬車上等你。”腳下直接溜了。
紅紅卻就一直這麼跟着,直把人送了出去。
到了門口,謝從安站住回身,問道:“這都跟了一路了,可還是有話要說?”
這丫頭經曆了半日,早已将午時兩人的那番對話琢磨透了,再有前番跟着入宮的一遭,也清楚這個七姑娘心裡有主意,隻是雪媽媽交代她弄清楚夫人可否能拿捏夫君,這一下午看來,總覺得不過成婚第二日,怎麼說也太過冒犯,于是搖了搖頭,隻是行禮道别。
謝從安也不糾結,直接奔着馬車去了,剛要掀簾子,忽然看了眼一旁的車夫。
“茗煙和謝彩呢?”
沒想到車内突然伸出隻手來,将她一把拉了進去。
*
長安城的大街上,一輛馬車飛馳去往城門的方向。
謝從安忍着颠簸,看着面前這兩個八杆子不着的人,滿腦袋都是問号。
鄭府的馬車應當是一直停在顔府側門。這上頭能見到一身常服的良王殿下,許也算不得奇怪,可是,梅子黃時的黃班主與這位三王爺坐在一起,這事情就有點子詭異了。
可再仔細一想,一個是喜歡江湖又常年在外浪蕩的王爺,另一個是名滿天下的戲班班主,兩人相識,貌似也說得過去。
方才拽她的本尊此刻一直在閉目養神,眉宇間是從未見在這張臉上見過的痕迹,是那種忙碌不歇而産生的疲倦。
不是說宮中每次給的都是個挂名的閑差?還是說太子用了什麼法子,故意将他留在長安的?
可惜一旁盯着自己的目光實在擾人。
謝從安撇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