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讓人百看不厭的俊臉上露出了淺淺笑意,便似是被氤氲遮蔽的美景忽被陽光照耀,霧散雲開。
身前的人已經張開了手臂等着,謝從安便未曾覺察自己又被蠱惑,順從的跑去衣櫃前翻找一回。
沒想到竟然真的給她找了件淺色的出來。
她默默壞笑,一把抓出來服侍着鄭合宜脫了外衣換上,總算收拾完畢,卻忽然看着他,愣愣的開始出神。
原因無他,隻怪找出的這套衣裳竟然是當日為了他的生辰禮特意吩咐荷風小築多備下的。衣邊的那些草書行文都是被當作花紋繡上的,細細密密,如同當日她的滿心歡喜。
那時為着此事,她亦是破天荒的翻了好些的書。
這件雖然不比那些正式的禮服紮眼,卻最是契合她的喜好。而且上頭繡的那首山水詩歌也是她找出的文字裡最喜歡的。
黑底銀線,一身素白,也就這般将他舉手投足間的俊逸風雅推到了極緻。
世人雖愛說繁華不過長安,誰又能花費如此的氣力在一件衣裳上頭。想來是再沒有第二個了,不然也不會讓前朝的那些大人們急了眼要參奏她忠義侯府奢靡成風,開銷無度。
此時再憶從前,恍如隔世夢一場。
謝從安忽然歎氣閉眼,遮去了水光。“竟然這麼合适。”
鄭合宜緊緊鎖着對方,目不轉睛的一直未曾離了身前人,唇角的笑意雖淺,卻明顯是一派壓不住而表露出的開心。
此刻瞧出了端倪,他早已動容,直接動手拉近了兩人距離,握在她肩上。“夫人說什麼?”
謝從安忽的反應過來,笑着在他身上袖上拂了幾下。“我說合适。”
她努力笑着,像是由心的歡喜。“夫君穿白真好看。”
*
清苑之外。
丫鬟小厮老老實實的站成一排。
忽聽屋門吱呀一聲開了,茗煙擡頭,跟着一怔,旁邊的謝彩已經急步湊過去小聲道:“車馬都已備好,便是在城外住上幾日也是可的。”
鄭合宜緊抿着嘴唇,一言不發,隻是大步的往外走,腳下匆忙的好似身後有人追他一樣。
謝彩不解,匆忙回頭,隻聽見裡頭的夫人在喊兩個丫頭。凝綠正巧從屋裡出來,應了一聲,與外頭等着的寒煙一同進去。他這才與茗煙對了個眼色,低着頭跟着主子往前頭去了。
這一路上無人說話,兩人心中卻全是疑惑。
不知那屋裡片刻間能發生些什麼。方才主子的眼裡分明是陽光和煦,怎麼忽然就又凝回了那一片深潭。
胡思亂想間,謝彩忽被扯了一把,一看前頭的主子竟去的是西苑,頓時驚了,來不及思索就跑上前道:“夫人那裡可是差了什麼安排?不如……”
“噤聲。”
鄭合宜丢下一句,繼續往前走。
作為主子面前最得意的小厮,謝彩這還是頭一遭挨罵,如此一來便老實的收聲跟着,改在後頭審時度勢。茗煙倒是真的被鄭合宜這破天荒頭的脾氣給吓着了,再不敢擅有主張,隻是安安靜靜的走在後頭。
不過多時,一主二仆已到了西苑門外。
謝彩住腳後推了把茗煙,見他慌慌張張跟了進去,心裡暗自琢磨着今日這場事情的稀奇。
在他眼裡,西苑的夫人就是娶給外頭看的。主子與這個蘇家小姐毫無情愫,相敬如賓。他因時常跟在身側,主子也隻帶他來過來此處。每次多是茗煙在外頭守着,所以他也親眼瞧得最是真切。
這對夫妻之間實在是兄妹倆似的,有時客氣的甚至比陌生人還要過些,倒是連累了他這個貼身伺候的反過來要操心如何不讓外頭瞧出端倪,時不時的幫忙遮掩些。
今日真是奇了大怪。主子怎會主動跑到這裡來,還有那一身白衣……
隻聽裡頭一陣動靜,蘇蔻帶着流玉從屋子裡頭出來匆匆出來。這位夫人面染紅霞,甚至手腳還顯得有些慌張。
“妹妹這是怎麼了?”竟然忽從遠處傳來一聲問候。
那女聲清脆和悅,卻驚得謝彩一顆心差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回頭看時,果然見外頭過來的是已經換好了衣裳的謝從安。
這位正經夫人帶着寒煙,腳下匆匆,看上去笑得嬌俏,那雙杏眼裡卻突兀的寒光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