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彩記起了方才主子的模樣情景,默默吸了口氣,忍不住回頭瞥了眼院子裡站着的蘇蔻。
流玉已經一副老母雞的架勢擋在了前頭,直言問道:“誰是你妹妹!”
謝從安正巧到了跟前,對着她冷眼打量,唇上挂的亦是冰鑿的笑,“我與你主子說話,你卻當真愛插嘴。”
寒煙亦是上前站在了一側。對面的流玉被她吓得一驚。
寒煙身條兒修長,個子要高出流玉一個頭來,流玉便也因此厭着她。再加上她平日裡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瞧不起人的樣子,隻與家主身邊的謝彩和茗煙有些好臉,流玉便不曾少了混在下頭的人身側一起說她壞話。
可惜清苑的人少與外頭來往,他們來來去去也沒能找出什麼茬來,索性罵寒煙是個媚上欺下的壞種子,仗着自己長得好,便擺着一副隻喝露水的模樣;還說她心裡肯定惦記着家主,總有一日會爬床,到時候便等着看那清苑裡的一出好戲。
能被個丫頭搶了男人,隻瞧顔綏甯還怎麼擺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臉,等着看她如何的哭。
寒煙就好似看透了流玉的心思,作勢還要往前逼進。不誇張的說,那般修長的手腳,就是随便伸來也夠抽她幾記耳光了。
流玉頓時心虛的縮回了蘇蔻後頭。
清苑的動靜早就從下人那裡傳了過來。她才剛與小姐演繹了一番就被找上門來,隻擔心這對主仆是為了尋釁撒潑,彰顯身份的。
流玉這一副小人心腸,卻不知清苑這對主仆都是簡單性子。
寒煙雖然天生聰慧,卻也聽話,順從着主子的意思,隻關照着身邊周遭的幾人。清苑裡這一屋子的丫頭婆子,在謝從安的縱容下從不對外頭的瑣事上心。更别提那些下人間閑言碎語,也知道對主家避諱,所以這些事就連揣了心思去廚房混了幾日的雪媽媽也不清楚。
至于寒煙今日會這般行事,不過是氣在流玉幾次三番以下犯上,便也想學着她的樣子護着身邊的夫人。
而謝從安這個主子,此刻卻是一門心思,全都放在屋裡的那個人身上。
方才鄭合宜奪門而出,她便匆忙換了衣裳趕出來哄人,沒想到卻被一路指到了這裡,頓時焦急換作了生氣,醋的腦袋發懵,站在原地咬唇,心事重重間,竟沒會意自己眼裡已有了水光。
對面的主仆見了她這幅模樣,各自也有了不一樣的反應。
蘇蔻揣度着上前一步,“姐姐來此可是有事?”
不料流玉一把拉住了她,氣急敗壞道:“夫人莫要上當。她這是裝的什麼委屈。難道咱們西苑裡誰有欺負她不曾。”
屋門應聲開了。
鄭合宜走了出來,方才的一身白衣已經換下。
他那身玄重的色彩仿佛正在赤裸裸的朝人宣告着:此身業已非昨日。
謝從安看得冷冷一笑,随意張望一回,“你的那個侍衛呢?我們今日出門玩去,妹妹叫上他一起,咱們一道走吧。”
流玉還是緊張一回,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小聲與自家小姐道:“咱們未做準備。”
蘇蔻看了眼仿佛被定在了自己屋門前的人,柔柔道了句:“不礙事。我近日也覺得氣悶,剛巧同你們出去走走……”說着拍了拍流玉,沉聲道:“也好。”
她這二字剛一落地,外頭的牆角後走出一個人來。一身短打淄衣,烏發高高束起,好一派英氣利落的模樣。
陸枕山手裡抓着一柄劍朝蘇蔻行禮道:“我先去備車。”說罷擡眼朝着鄭合宜處一望,随即轉身走了。
謝從安眼睛一轉,忽然換了笑臉,喊着追了過去:“哎。你慢些。”她一手提着裙擺,一手将陸枕山的胳膊攬住,眯着眼笑嘻嘻道:“我同你一起去吧。”
被丢下的寒煙滿臉震驚,來不及多想便追了上去。
剩下的幾人一時間都回頭看向鄭合宜。
這位家主已經是周身凝冰,氣勢可以凍死人了。
*
長安城的主街上。
原本不過一輛馬車幾個人的安排,如今搖身一變換了陣仗。
八名威風凜凜的侍衛在前頭開路,各個騎的馬兒膘肥體壯,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大戶人家,行人走卒紛紛避讓。
馬車寬闊的惹人注目,大小堪比一間移動的小屋,車廂的前頭正中是塊徽記:半展的書卷上刻着四個小字:博學笃行。商販中有認出鄭家标識的,便會提醒左右。車門合着,簾子也遮擋得密不透風。這一輛後頭還跟着輛稍小些的馬車,顯然是給下人們坐的。一個仙子模樣的姑娘扶着窗簾,滿臉柔情的望向一旁騎着馬的紅衣少女。
少女隻戴了朵不知名的小花,更顯得滿頭烏發如雲。一雙清亮的眸子與額間的珠墜一起映着遠處的天光,閃閃發亮。不少路人都好奇的看着,猜測着面紗下的容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