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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一卷·第三十二回《虎豹不相食,哀哉人食人·中二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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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看向沈阿茹,道:“沈婆婆,你雖不是金聽雨的近侍,但匕首這個東西在金家可不好放,您在府裡就是幹活細緻,心明眼亮,如今才會到女眷的院子裡做事。”

“那在您的印象裡,金聽雨在去祠堂時因為匆忙,沒有穿避寒的氅衣,他身上的穿着在卷宗裡都是有記錄的,那年冬至很冷,在外走動沒做好保暖很難受得住冷,即便隻是去祠堂你也會提醒他要注意保暖,那麼他是否有帶着什麼東西進去呢?”

沈阿茹不敢回答這個問題,隻垂首不語。

見她始終不敢回答,裴青又将目光轉向柯岩,問:“柯岩,你呢?”

柯岩自然也是不敢答,仍舊以沉默對之。

裴青輕笑了一聲,道:“本官再次奉勸諸位一句,如果你們是在廷尉府,負責審訊的尉官是不會像現在這樣,讓你們好好地待在主人家接受溫和的訊問。”

“我朝雖不提倡刑訊逼供,但也并未廢止,陛下已下令嚴查此案,今時不作答,日後或許就是全家都被拉過去,屆時你們想以家人被主家捏着做理由,都是不成的了。”

金堂叔聽見這句話覺得機會來了,立刻道:“裴尉監,您隻是來詢問證人,不算正式審訊的,您這樣說話,在下能不能當作你是在威脅他們,逼他們作僞證啊?”

裴青含着笑意的眼睛看過去,叫對方不自在地挪開了視線,隻聽他道:“本官說了隻是奉勸,廷尉府能拿到證據,并找到這些證人證言的疑點,就說明我們已經有足夠的理由把你們請到雒陽來問話,本官親自來此訊問,沒有直接叫尉官來把人帶走,已經很給面子了。”

“倒是你,你并非當事人,也非主事人,再敢打斷一次訊問影響這些證人,就别管本官翻臉無情了。”

金堂叔不服,又道:“可是你都說嚴刑逼供了,還試圖誘導證人去想這些東西,在下說句不好聽的,即使金聽閑真的有做什麼錯事,但在金家案上他有做什麼嗎?殺人的又不是他!”

裴青這次是真厭煩了,冷下臉問道:“那你給本官解釋解釋,案發當時他知道家中出了這樣有違人倫綱常的事,為什麼會直接去廷尉府報案,而不是第一時間趕回家去?”

金堂叔想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但開口前就意識到了這是個陷阱,立馬就住了嘴。

像他們這種世家出來的,不論你這世家門檻高還是低,首先家裡的仆從就不會在外面亂講話,更别說家醜不可外揚。

見他不語裴青冷冷一笑,擡手指向門口道:“本官說了,如果你再有影響審訊的舉動,就請離開。”

這就是要趕人走了。

金堂叔哪裡能走,要是後面這些人說什麼話了他不知道,他該怎麼跟金聽閑交代?

但此時梁碩已經站起來做請人的姿态了,再不走他可能會被提着丢出去,這種丢面子的事情梁碩這個大老粗絕對幹得出來。

于是金堂叔自己起來了,撂下一句“我會将今日之事如實禀告金聽閑”,然後就跑了。

梁碩冷笑了一聲,道:“商人就是商人,腦子裡隻有利益,沒了這玩意兒就活不下去。”

“話不能這麼說。”裴青淡淡道,“這天底下重利益的也不止商人,隻不過金家在其中也算是個例。”

攪屎的人走了,裴青能放心繼續審了,他看向沈阿茹,道:“沈婆婆,你還沒回答本官的話。”

沈阿茹直覺後背直冒冷汗,金堂叔雖然走了,但那種刀懸在頭頂的感覺并沒有随之消失。

裴尉監剛才的話也不像是跟他們開玩笑,若是不答話,被抓到廷尉府的就不止她一人了。

要說嗎?

沈阿茹擡起頭,看了眼周圍的人。

柯岩沖她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說。

張五目光急切,若非旁邊有人看着,他定會直接上來追問。

最後她将目光放回到裴青身上,見他目光溫和,并無強逼之意,倒真像他說的那般好說話。

但她不能明目張膽地回答,在這個家裡,到處都有家主的眼線,縱是當年同甘共苦之人,也可能是未來要你命的人。

于是她再次俯首下去,低微的啜泣聲毫無預兆地響起,引得裴青有些疑惑,下一刻沈阿茹的哭聲大了起來,再擡頭時已是涕淚橫流。

裴青驚呆了,問道:“沈婆婆,您何至于此?”

沈阿茹重重地磕了個頭,哭喊道:“使君啊,我隻是個想安度晚年的老婆子,我一家三代人,兒女孫子都在金家,我能知道什麼啊,您别逼我了,别逼我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連連磕頭,額頭碰地的聲音吓得裴青連忙起身,上前把她扶起來,寬慰道:“沈婆婆,本官從沒有逼你們的意思,隻是——”

“使君啊!”

沈阿茹抓住他的手,打斷了他的話,邊哭邊說道:“金縣令于我們一家而言是恩人呐,當年谯縣饑荒兩年,是金縣令和老夫人收留了我們一家,我們才能有一口飯吃,我能去伺候金小公子也是因為他。”

“後來的幾年裡,兩年一戰亂,三年一瘟疫,沒有金縣令的垂憐我們抗不過來的!”她雙手緊抓着裴青的手腕,沒有再磕頭,雙手卻仍然在發抖,口中所言感人肺腑,叫那窺視之人都分不清她的目的,“小公子救過我孫子的命,小人很感激他,但是比起他而言,金縣令的恩情更不能忘,他也救過我的孩子們,我們能活到今日都是因為他!您若是要抓人回去審,您就抓我!”

沈阿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着裴青的手不停道:“對,您抓我!抓我就好,您抓我回去,就讓我死在獄中,别牽連我的孩子們啊!”

梁碩和縣衙文官生怕會出事,連忙上前将兩人分開,沈阿茹哭個不停,梁碩見狀便道:“裴尉監,要不……要不您就先讓人把她帶回縣衙去,别在這逼她了,如果出了事情,金家不會輕易算了的。”

裴青沉默着捂着剛剛被抓得有些發疼的手腕,半晌後道:“那就帶走吧。”

柯岩見狀也急了,上前道:“使君,陳婆年紀大了,她受不住刑罰,您要抓就抓我,我也什麼都知道!”

梁碩看向裴青,對方沒說話,就當默認了,梁碩就道:“等等一起帶回去。”

裴青将目光望向神情錯愕的張五,對方見狀還以為也要抓他走,連忙後退了兩步。

“你别害怕。”裴青溫聲道,“今日看到你這樣子,本官倒是想起了一個曾經看到過的故事而已。”

張五疑惑不解,裴青就解釋道:“曾經有一位隐退山林的隐士,有一日,他到村中趕集,因着走慢了,就碰到了人潮,他先是去賣雞鴨的農人那買了些蛋,還額外買了一隻雞。”

“那天集市上來了幾個雜耍的樂人,把路給堵住了,隐士小心翼翼地擠了出去,結果前腳剛擠出人群,還沒走幾步遠,樂人的戲到了高潮,人群一陣高呼,紛紛往後退,将他推着往前摔去,剛買的蛋全數摔碎,雞也脫手跑了。”

“隐士有些生氣,就轉頭去問是誰把他推倒了,人們其實并沒有注意到有人在那,但人家摔了,東西也沒了,總不好不給交代。”

“有人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情形,忽然指着一人,對隐士說:‘剛才好像是那人推了你’。”

“被指的人很不解,在隐士看過來時,他說:‘我隻是站在那個位置而已,我也被别人推了,但我沒有碰到你啊’!”

“但是此時又有幾人說:‘我也看到了,就是你推的’!”

“‘你都站在那位置,剛才就你跑得最遠,不是你還有誰’?”

“‘快道歉賠錢吧,人家買蛋買雞的錢可不能白花呀’!”

“那人見那麼多人都來指證他,隻能不停地解釋,證明自己沒有做這件事,但是人們趕着看下一場演出,不想在他身上糾纏,于是越來越多人站出來指責他,隐士也漸漸開始懷疑此人。”

“被指責的人身邊沒有同伴,他隻能靠自己這一張嘴跟所有人辯解,可是周圍的人其實也沒那麼在意真相,隻是一味地勸他道歉賠錢。”

“最後的結果,就是隐士原諒了此人,跑掉的雞自己又回來了,他就沒讓對方賠錢,這件事便算了結了,可是被指責的人卻因為此事,被人當做鄰裡笑談說了很久。”

“直到一個月後,隐士再一次下山,陪着友人去集市上看雜耍,因為人群太擠,加上衆人的熱情高漲,隐士和朋友被前面的人推着往後走,剛好有人從他們這邊經過,被人群推着摔倒了,幸好人家手中并沒有拿着易碎之物,隐士身邊也有朋友為其解釋證明,道了歉後這件事便輕輕揭過了。”

“但是等隐士回家一想,啊,當初那人是不是也像自己今日這樣,并沒有撞到自己,隻不過因為那人身邊并沒有同伴能為其證明,也沒有人在意是誰撞到了人,有了第一個開始引導,就會有人跟着說,最後說着說着,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明白這件事後,隐士再次下山,提着賠禮四處去尋找那人,他想着自己這道歉是晚了點,但對方頂着這個莫須有的錯誤,這些時日怕也是不好過。”

裴青說到這,垂眸看向聽得懵懵的張五,問道:“張五,你也是個聰明人,不妨想一想,隐士找到了那個人後,發生了什麼?”

張五聞言,竟還真的思考了起來,裴青說他聰明其實隻是順口的話,但他能聽出來這個故事代指的是什麼。

故事中的誤會隻是小事,但現實中的殺人案卻非小事,很多在大庭廣衆下突然發生的,且隻有那一瞬間的事情,即使有很多雙眼睛都看見了,也會因為有人出聲引導,漸漸的和原來的事實發生偏離。

張五為何會堅信金聽瀾是兇手?

因為連他這個下人都知道,金聽瀾與這個家的相處并不融洽。

金言鼎跟他一見面就争吵,金聽閑和金聽雨雖然會勸架,但偏向的人永遠不會是他們的幼弟。

如此畸形的相處模式使得金聽瀾在家中的關系很是尴尬,甚至也潛移默化了一些下人,跟着對他沒有好臉色。

可盡管如此,張五也不敢想平日裡觀念不合的幾句争吵,會演變成今天這樣父子相殺,骨肉相殘的局面。

直到他推開了祠堂院子的門,看到滿地的死人,吓瘋的活人,以及倒在血泊中的,他的親弟弟張小六。

張五還記得,當時金聽瀾抱着金聽雨的屍體坐在地上發愣,他踉跄着走進來時,對方聞聲擡起頭與他對上了視線,兩雙眼睛裡是相同的錯愕與不敢置信,他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災禍打懵了。

後來……後來人群裡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四公子殺人了”,随即廷尉府就來人将他們都帶走了。

審問他的人将那把兇器丢到他眼前,問他可認得此物,張五如實回答過後,認領了弟弟的屍體,就被廷尉府放回金家。

沒過多久,失魂落魄的長公子就帶回了廷尉府的消息,告訴他們金聽瀾以弑父殺兄的罪名被判處了死刑,再後來,金家就舉族遷去了豐縣。

回憶結束,張五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錯愕地擡起頭,想要說出自己答案,裴青卻是先一步開口道:“故事的最後其實也沒發生什麼事。”

張五愣住了:“啊?”

“隐士找到了人,去跟他道了歉,對方也沒有很在意這件小事,沒撞到人就是沒撞到人,他自己坦坦蕩蕩就不怕别人誤會。”

說罷,裴青就回到了案前,準備傳下一位證人,在這之前,他又補充道:“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有這般運氣。”

“假設故事中被耽誤的一件敗則誤千萬人的事,有人為了能獨善其身,将這個錯誤轉嫁給了旁人,即使那人自認為大度地原諒了人家,世間的流言蜚語也能将人殺死,而這些傷害本不是後者該受的。”

所謂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話說到這,其實也夠了,即使留在金家的證人無一可用,也還有那些去了莊子裡的人。

裴青淡淡地看了眼面前的這三人,招手讓他們退到後面去。

“下一個。”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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