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商學院聯合隔壁藝體學校開了場辯論賽。
地點定在音樂學院的大禮堂。
沈深庭作為反方四辯,中午在後台休息室裡看稿子。
正巧趕上了中午音樂學院小考彩排。
悠揚琴聲循環響起,從虛掩的門縫溜進來。
起身,他把幾頁稿子放在旁邊,想去關門。
擡手,指尖觸碰到光芒,一絲亮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背。
從側邊看舞台上,距離近,但瞧不清長相。
幾個人一組,大家的服飾相同。
成排成豎坐下,隻有右邊角落的琴架最高,木漆有些掉色,漂亮的泡桐木古筝面上雕着素雅的花。
和刻闆印象當中的演奏不同,她是站着彈琴。
低着頭,水袖被挽了兩道,前排指導老師看見了,把手裡譜子卷成筒,指着她的方向:“顧栀泠,把衣服整理一下。”
她覺得袖子礙事,隻拉下一點。
那會,沈深庭就後台休息區的門邊看着,視線定格,停在她的指尖。
每個人都有段獨奏,不同于婉轉的曲調,她把眼前的筝彈得很有勁。
顧栀泠往往彈琴時,才會有特别認真的一面。
她那段掃搖很多,大家都怕出錯,這種高昂的曲子,本來是男演奏家彈的。
但她就能輕松駕馭。
他們音樂學院,幾年才出這麼一個古筝好苗子。
顧栀泠算是極其有天賦的人。
隻要一上台,光是站在那,什麼都不用做,就是活生生的古筝美人。
她在音樂學院很有名。
兩人之間确實沒有什麼交集,但不止一次擦肩而過。
隔壁學校的光榮榜上,經常能看到她去比賽拿獎的喜報,每一張的笑容都明媚大方,聽人說起來,已經有不少國樂團在關注她畢業後的去向。
當時,沈深庭隻覺得這個人的存在很鮮活。
一個能在台上演奏《孟姜女》拿獎的人,她的存在不悲憫,卻異常有生機。
沈深庭眼中的她總是明亮的。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子,和自己全然不同。
……
翌日清晨,顧家别苑。
昨夜,二老從團長那邊得到她又去見陳銘的消息,旁敲側擊讓她回老宅。
二老上了年紀,想着養花種草,就把顧家花苑買在郊外,離樂團幾十公裡。
顧栀泠索性在工作附近買了套公寓,趕上休息日,半月才回老宅一次。
如今,算特殊情況。
昨天顧媽又端水果又倒茶的,一個勁問她最近的感情狀況。
就差把陳銘兩個字貼腦門上了。
懶得應付,顧栀泠早早回房間睡覺,現下已經醒了。
睡眼惺忪,她下樓倒水時看了眼牆上挂鐘,才七點鐘。
這時間,二老應該在前院澆花。
靠在長櫃台上,胳膊旁邊放着溫水壺,她擡手托着下巴,視線掃過室内一周,定格在陽台撐着的黑傘面上。
昨夜随手放在邊上晾的,幹了後邊沿露出圈金色的英文,應該是品牌logo。
想着找機會還回去。
可面對沈深庭,她總感到不自在。
思緒混沌,寂靜室内,忽地傳來陣開門聲。
顧栀泠回神,看着她二哥推門走進來,手 裡拿了個禮品盒。
白色襯衫,卷進來陣風,略帶淡淡煙草味。
顧讓看了她一眼。
“門口的傘是你的?”他随手帶上門,語氣淡淡,“不像你喜歡的風格。”
她有時候真恨資本家敏銳的觀察力。
“年紀大了,想沉穩點。”面不改色,顧栀泠一直喝着杯子裡的涼白開。
顧讓:“……”
半口水咽下去,顧栀泠眨眨眼,轉了個話題,“你怎麼有空回來?”
顧家業大,這些年所有的經營權都攥在她二哥手裡。
公司事很多,抛開逢年過節,見顧讓一面挺難。
“有點事。”清清嗓,顧讓把手裡的盒子擺在桌面上,用指尖輕點了兩下,“你嫂子前段時間出差,這是給你帶的禮物。”
顧栀泠展顔笑道:“替我謝謝嫂子。”
轉着手腕,顧讓低頭看了眼時間,“上樓收拾收拾,一會來前院吃早飯。”
“你們吃吧,我還想再睡會。”
顧栀泠擺擺手,随意抓了兩下散落在腰間的長發,作勢上樓。
“平常就算了,今早有客人,我特意讓助理去南園訂了一桌早茶。”
他們家的粵菜做得地道。
什麼客人非得大早上來敲門,還勞師動衆的。
“哦,知道了。”她聲音恹恹的,微皺着眉,繼而應付道:“那我去紮個頭發。”
“順便換身衣服。”
顧栀泠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色運動服,不由自主“啊”了聲。
“我記得去年你嫂子送了條挺漂亮的裙子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