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就知道她身份了?
出了屋子,蕭嬌這才發現,原來這裡還是道觀,關她的屋子在門房一旁,是個耳室。
蕭嬌抿唇,問:“昨夜,我身旁的孩童何在?”
斂事不答,隻将她帶到一側公廨房邊:“大人在裡面,您請——”
大人?
蕭嬌哼了聲。原來還有長官,她倒要看看,是誰下令将她關在這的。
蕭嬌大步跨進屋,門“哐當”一聲阖上。
屋裡阒然無聲,房中隻擺了張幾案,靠近屋梁開了個直棱窗,陽光從外瀉進來,在幾案上落下一條條光影。
蕭嬌順着光影向上看,不期然和一雙眸子對上。
她心中一突。
再定睛看去時,幾案後的陰影裡,那人一動,身子微微前傾。陽光灑在他臉上,光與影的變換中,他面容素朗,恍若月華初生。
“郡主,又見面了。”她愣了愣,聽到那人低沉的聲音。
闫風識看着蕭嬌,幾不可察地蹙起眉。
今早,他剛醒,餘大就來報,說是停屍的道觀裡進了賊。這賊跟着他們去了城郊亂墳崗,又一路尾随至道觀。昨夜,餘大故意走遠,想看這賊要幹什麼,沒想到居然是打着盜屍的主意。虧得斂事下手快,将這些賊人一網打盡。
然而到了道觀,闫風識才發現,所謂的賊人,卻是宣城郡主。
先是玉肌閣,後是道觀。這郡主……到底要幹什麼?
闫風識斂神,翻開手旁文卷。
"阿牤,流民之子,兩年前雙親去世,遂混迹大油坊,後加入幫閑。三月前,幫中領頭三人因滋事罪被抓入獄,餘阿牤與幼童阿丁。前日,阿丁在龜山尹府後宅因偷食狗肉至死,阿牤不知所蹤,至昨夜現于斂屍房外,意欲不明。"
闫風識從卷軸中擡眼,日光落到他睫羽,打下一爿陰翳,遮住了灰眸裡的冷寒。
“郡主要不要解釋一下?”
蕭嬌拍了拍衣袖,目光直視過去:“解釋什麼?”
一副冥頑不甯的模樣,闫風識不介意點破:“郡主和大油坊巷的散人們關系匪淺,如今還欲幫着偷屍毀迹。”
蕭嬌擰眉,本來她記着阿婆的話,不想和大理寺一幫人起沖突,但這個闫風識未免太颠倒是非,什麼叫做“偷屍毀迹”?
她柳眉一橫,直接嗆聲:“我不過是幫着讓小弟兄入土為安,誰知你們大理寺還偷運走屍體,我來是想看看你們到底要幹什麼。所以這句話該我問你,解釋一下呗,少卿大人。”
闫風識微微一動,陽光透過他肩骨落到身後,他的臉浸在昏暗中,眉眼淡淡,眸光如冰。
“他們是中毒而亡。”闫風識盯着她,一字一頓,“是和我表妹唐慧憐一樣的毒。”
蕭嬌一滞,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那雙眼睛。
她盡量忽略心底的異樣感,頓了頓道:“所以又如何?闫少卿将我關了一夜,難不成以為,我就是下毒兇手?”
闫風識不答反問:“唐慧憐,幫閑童子,他們死前都和你有過關聯。你如何解釋?”
蕭嬌簡直要氣笑了:“首先,我并不認識唐慧憐,她的死和我有何關聯?其次,死去的童子,的确是我認的弟兄,但他是因吃死狗肉而死,且他死時,我并不在場,又如何與我相關聯?難道,大理寺斷案就是如此不分青紅皂白?!”
闫風識頓了一息,眼神幽暗:“死掉的黃狗亦中了毒,且死前到過盧氏别苑,這兩件案子看似獨立,其實可以串聯起來。尹府仆從說,那條黃狗怕生,對人從來犬吠不休,更不輕易接近人,可獨獨離開盧氏别苑時,卻對郡主特别喜歡。”
黃狗?
蕭嬌悶頭想了陣,才終于記起這件事來。那條黃狗……
她皺了皺眉頭:“那狗我的确見過,不過不是在宴席當天,而是第二天在盧氏别苑門口碰到你之後,且我從未碰它,總不能它在我身旁站了會,舔了幾口渾泥水,就要賴我在泥水裡下毒吧?”
闫風識一頓,有什麼從腦中迅速閃過,但他再想回憶時,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蕭嬌見他不說話,更進一步道:“且捉賊捉贓,大理寺懷疑人,不能靠瞎猜,總得有證據,你們的證據呢?我的吉……玉镯現在還被你扣着呢,難道裡面也藏有毒?”
闫風識心中一動,腦中撥雲散霧般清朗,他想起來了!
為什麼蕭嬌的杯中有毒,為什麼黃狗會中毒死……
那隻玉镯,那顆曾經掉進泥水裡的墨玉珠,或許才是解答這些疑問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