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兔子腦袋上仰,眼眸微阖,神态高傲,像極了某人。偏她粉嬌玉容,是女兒最好的年華,就是頤指氣使也是賞心悅目的。
蕭嬌嫌棄地看了眼桌椅,而後拈起裙裾落座:“方才這裡好熱鬧,在說些什麼?”
陸霁見闫風識沒有回答的意思,咳嗽一聲,道:“沒什麼,就是一出狸貓換太子,郡主想必聽過多次了。”
蕭嬌“哦”了聲,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的身體都好了?”
陸霁嬉皮笑臉道:“承蒙郡主關心,如今我又身輕如燕,能蹦能跳……”
蕭嬌打斷他:“青汀呢,她可安全?”
自靈澤山後,她便有意為青汀另安排住所,但青汀卻堅辭不受,後來陸霁出了主意,好說歹說讓青汀去陸府下面的鋪子裡住下,如今有陸氏保護,想必青汀應是無礙的。
果不其然,陸霁拍了拍胸脯,翹着嘴角道:“那是自然,她好吃好睡,胖了不少哩。”
蕭嬌撇開眼,不想看他孔雀開屏的模樣。再一扭頭,眸光正與另一道對上。
闫風識淡淡地望過來,他眉目精緻,淺灰色瞳仁在陽光下更淡了幾分,倒顯出若夢似幻的不真實感,蕭嬌一時有些恍惚。
頓了片息,就見他從懷中拿出一個錦盒。
蕭嬌回神,倏然明白那是什麼,她小心翼翼從桌上拿起,慢慢打開錦盒。
吉宇玉镯流光璀璨,正靜靜躺在錦盒中,鳳眼處墨玉珠暗暗生輝,看不出半點毀損。
闫風識指着玉镯道:“這是陸霁重新粘合的,但粘合之前,他從凹槽裡發現了些東西。”
蕭嬌想起那次小船上的對話,再回看陸霁,發現方才還嬉皮笑臉的人早已收斂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蕭嬌心中微沉,想了想,道:“你發現了什麼,但說無妨。”
陸霁望了眼闫風識,見對方颔首,摸了摸下巴,道:“我曾用火自凹槽處分離出脂膠,這種膠并不耐熱,遇熱便會融化,前段時間天氣悶熱,很可能墨珠的掉落就是因膠溶解所緻。”
蕭嬌凝眸,望向玉镯,還沒等她消化話裡的信息,陸霁又是一句驚雷炸響在耳畔。
“除此之外,膠裡還有少量的毒藥——三月春。”
蕭嬌倒吸了一口氣,在驚駭的目光中,闫風識灰眸寒厲,再次補充道:“脂膠粘合雖外表能恢複如初,但一般卻少用于玉器修補,隻因匠人們清楚,脂膠不耐熱,遇熱易融,這樣修補好的玉器一旦遇熱必會再度脫落。而在曲水宴席上搜查的一批證物裡,還有一隻杯盞内也查出三月春,那隻杯盞正是郡主當日所用。”
“曾經我有過疑惑,死去的是表妹,為何她的杯盞無問題,郡主的杯盞裡卻含有毒藥。而另一邊,龜山尹府幫閑童子因偷吃病死狗肉而中毒緻死,恰好也是死于三月春。後來我明白了,這一切其實都串聯在一起……”
“你是說,這些毒,都源自……這隻玉镯?”蕭嬌雙唇微顫,臉色一瞬間蒼白。
闫風識微微擰眉,目光在蕭嬌面上一寸寸巡過:“曲水宴那幾天,正值伏暑,天氣異常炎熱,三月春正是因脂膠融化,才滴進郡主所飲用的杯盞内,這也印證了為何後來墨珠會脫落。而脫落的墨珠上必定殘留有三月春,正巧曲水宴午後下了一場雨,來盧氏别苑做客的尹夫人帶來了心愛的黃犬,那隻黃犬喝下土窪内溶有三月春的毒水而緻死,又恰好被路過的童子撿到吃下,童子亦因此中毒而亡。”
“這裡面一件件,一環環,何其巧合,但正因如此巧合,我才想到串聯這一切事情的關鍵——這隻玉镯。”
蕭嬌抿緊唇瓣,腦裡一瞬間湧入萬千思緒。
吉宇玉镯是阿娘交給自己的,因太過特殊,在阿娘離開金陵後,玉镯便被她妥善保管,除了府裡親信的幾人,無人能碰。
但,為什麼玉镯裡面會□□?
是有人要害她,還是……
闫風識望着蕭嬌略顯慌亂的面容,眸光再次落到那隻卓然生輝的玉镯之上。
玉镯,定國石,三月春……
他心中一動,忽而想起蕭嬌的另一重身份——
定國石非巫女而不能驅使。蕭嬌是昌平公主之女,而昌平公主正是巫女苗妃的唯一孫女。
有巫女血脈的人,也會是巫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