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宮婢支支吾吾,内官身子躬低,讪笑道:“陛下聽說郡主您進宮,就要來長禧宮看看,後面到了禦園,不知怎麼就掉頭走了,這幾個婢子跟在一旁,竟将陛下跟丢了,眼下還找不到……”
“陛下沒回明光殿?”
内官搖頭:“奴方才從明光殿出來。”
蕭嬌點頭:“宮裡都是侍衛,陛下應該沒事。你剛才說陛下到過禦園,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日落時分,奴還問陛下要不要吃蓮子羹,沒想到陛下轉身就走了,禦園離明光殿不遠,走到那估摸也是這個時候。”
日落時分,阿婆正和謝濛在禦園裡……衛珩,難道也聽到了什麼?
蕭嬌心中一動,吩咐内官繼續在周圍找,自己則繞過遊廊,拐進一處靜默宮道裡。
這條宮道通往那處焚燒後僅剩光秃秃高台之地,其實蕭嬌也隻是來過一次,上次來時,衛珩一個人仰卧在高台之上,後來又對她說了一番奇奇怪怪的話……蕭嬌直覺,這次衛珩不見,很可能也去了那裡。
四周樹影婆娑,衰草瘋長,蕭嬌提着宮燈,很快走到宮道盡頭,面前是一條長長莎階。她擡頭仰望,果然見到衛珩。衛珩似乎又飲酒了,他腳下堆了三四隻酒瓶,還有一隻被他提在手上,他雙手斜斜後撐,整個人坐在高台邊緣,正仰望頭頂明月。
“陛下!”蕭嬌驚呼,很怕他一個不留神就從高台上摔下來。
聽到聲音,衛珩緩緩低下頭,他眼睛眨了眨,似是在分辨,隔了片刻,終于咧嘴一笑:“阿狸,是你,快來!”
蕭嬌抿唇,頓了頓,還是提步走上莎階。
“陛下,内官們都在尋您,您怎又一個人在此,還喝這麼多酒!”蕭嬌望他,似乎是他的表情沒有往日那般陰沉,語氣亦添了幾分急切,“這裡這麼高,萬一不小心……”
話未說完,身子忽被人一扯。蕭嬌低叫出聲,下一瞬,就被他強硬按坐在高台之上。
“阿狸,陪我一會,就同小時候一般。”與他動作相反,衛珩的聲音卻異常低柔。
因着這低柔聲音,又或是今晚她同樣紛亂的心境,蕭嬌竟沒有拒絕,就這樣和衛珩肩靠肩,坐在一起。
周圍異常空靜,靜得連草蛩蟄鳴聲都聽不見了,蕭嬌坐了半晌,心中終于升起幾分不自在,她抿抿唇,問:“陛下,你經常來這裡?”
衛珩仰着頭,聲音透着蕭瑟:“隻要心情不好,我都會來這裡。”
蕭嬌“哦”了聲,默了片刻,又聽衛珩道:“你不問我為何心情不好?”
“陛下政務繁忙,軍國大事,都需您操心,日日這樣,心情怎會好。”
衛珩扭頭,忽然揚起一抹笑。衛氏都有一副好面容,月光下衛珩這一笑,恍若棠棣花開,冰雪初融,蕭嬌眨了眨眼。
“不過,和阿狸坐在這,我心情就好了不少。”衛珩笑意加深,他拿起酒瓶,正欲繼續飲酒,手臂卻被蕭嬌按住。
“陛下,您不能再喝了。”随着她的動作,一隻酒瓶碰撞着跌落高台,砸進頹敗牆根裡,發出“啪”地一聲脆響。
蕭嬌駭了一跳,下意識望過去。
身下的高台約莫有一層樓高,台壁上黑黢黢一片,是當年那場大火焚燒遺留的痕迹。
衛珩突然開口,恍若夢呓般。
“你知道這裡為什麼會起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