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什麼說法?”
船夫指着前頭解釋:“越往北行,河面上的霧氣越大。這種霧可不是平常的霧氣,我們管它叫‘仙人帳’,仙人帳裡住仙人,若是非請誤入,仙人就要降下責罰,輕者迷失方向,重者船毀人亡。”
“吓!”有人叫,“原來這霧氣這般危險,我們還是等它散了再行吧。”
船夫搖頭:“既然是仙人帳,一時半會是散不了的,況且就算折返,也未必能找到原先的來路。”
闫風識微微颔首:“你說有了這條魚就可帶我們到目的地?”
“正是哩,霧氣遮蔽了水面上一切,但水下還是清晰可辨的,這魚素有靈性,也愛去仙人峰一帶,我們跟着它,日落前就可到達仙人峰。”
船夫的話畢,衆人終于長舒一口氣。有了這個好向導,方才困于白霧的船也漸漸加快速度。
兩岸青山朦胧,雲霧缭繞裡,隻能模糊窺見一點山體的影子,那山,也全然不似之前所見,被霧氣遮掩,欲羞還迎間,它仿佛一下子有了活氣,闫風識恍然覺得,并不是他在觀青山,而是這些山體,正隔着濃濃迷霧,緊緊窺視着他們。
他心中微微一滞。還沒到巫山,就遇到這麼多玄奇,到了巫山,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麼?
所幸,接下來的行程再沒遇到什麼岔子,在大臘子魚的帶領下,船一路疾行,終于在三日後的日落時分到達仙人峰。
而就在船抵達仙人峰的刹那,幾乎是一息間,原先還飄蕩在河面上的白霧仿若被什麼東西吸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署役的驚詫聲中,闫風識駐足回望。夕陽餘晖徐徐灑下,清幽幽的河面,一半淺碧,一半深紅,幾隻白鹭徐徐高飛,而它們面前,一道孤山挺立在雲海裡。
那是……
仙人峰。
衆人心中同時呼出這三個字。
近看仙人峰,才道此峰之玄妙。其山勢陡峭,頂端像是被人用一把刀劈開一般,霍然直下,而下面陡然變寬,且山形蔓延起伏,如同人的身體,整體來看,的确像是一位仙人垂首獨坐。如此險峻的山,竟有人不懼危險攀爬?
闫風識仰頭懸望,也不知是否錯覺,臨近山腳,空氣愈發幽香,也愈發安靜,靜得連鳥蟲的叫聲也聽不到了。
闫風識望了一陣,才讓船緩緩靠邊。
山腳倒沒有潮氣,署役很快劈了一處空曠地帶,搭好帳篷,又生起篝火。
衆人勞累多日,船上幹糧早就吃吐了,好不容易下了船,紛紛興緻勃勃讨論今夜吃什麼,更有署役走到密林邊緣,想尋找有沒有什麼野味。
闫風識靠在石頭上,手中拿着一張皮制地圖,這是出發前他命人按照書中描繪制作的,地圖上繪制的正是巫山一帶的地形。
他看了半晌,将圖收好,走到船夫身邊坐下。那船夫雖然不知闫風識一行到底是什麼人,但一路行來,也估摸了個大概。
他指着深山道:“大人,你們是想去深山裡?”
闫風識微微颔首,想到之後可能要他幫忙,也不欲隐瞞:“我們這些天下來,想必你心底已經有了猜測。不錯,我們是從金陵過來,秘密查探巫山的府兵。隻因情況特殊,故之前不能如實相告。”
船夫先是一愣,而後忙擺手:“大人,您要查訪巫山?”
“正是。”
“去不得,去不得。”船夫急道:“原先我倒以為你們是巡查三仙河,此行到了仙人峰便是終點,原來你們是要去巫山。那裡可是鬼山,千萬去不得!”
“鬼山?”闫風識咀嚼着兩字,“巫山是聖母皇後的母族所在,苗寨族人累世居住于此,怎說它是鬼山?”
船夫隻搖頭:“我也不知……這是自古傳下來的話。祖輩們說,巫山屬陰,乃陰氣彙集之地,那裡有紅頭妖樹守在門口,會吞并進入鬼山的人呐。”
闫風識心中一動,忽閃過什麼,還沒來得及理清,就見一旁署役紛紛放下說話。而遠處的河面上,不知何時忽然飄來一抹幽光。
那光晃晃蕩蕩,仿若鬼火一般,但很快,闫風識發現,那不是鬼火,而是一盞油燈,油燈之後是一條船。
遠處的河面上,正緩緩行來一條船。
衆人瞬間警覺,餘大滅了篝火,其餘人小心踱到河邊,躲在樹影暗處觀察。
那條船,晃晃悠悠,在靠近河邊時輕輕一觸,随即停了下來,與此同時,那盞挂在船頭的燈也突地一滅。
闫風識心中蓦然一頓,他凝眸而視,就見船上走出來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