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一帶密林高聳,灌木叢生,昨夜事出突然,蕭嬌隻記得采薇滑落之處有兩棵頗為碩大的古松,如今瞧着,似乎有些相像。
她走近幾步,探出頭向下望。古松後面,果然是一道長長的斜坡,一直通向山坳,山坳裡巨木參天,一片死寂。而連接山坳的這道坡壁倒沒長樹木,隻有些矮趴野草。蕭嬌巡視幾圈,果然沒找到一點踩踏痕迹。
她蹙了蹙眉,試探着邁出腳,剛一動,闫風識在後面扯住了她。
“你要下去?”
蕭嬌點頭,目光中帶着急迫:“采薇是從小照顧我的婢子,也是我将她帶來此地,我不能棄她不顧。”
闫風識遲疑片刻,見蕭嬌又要往下踩,用力一拽将她拉了上來。
蕭嬌柳眉一揚,正要說話,就聽闫風識道:“将你匕首給我。”
蕭嬌凝目,闫風識面容沉肅,頗為認真。頓了頓,她也不問他要幹什麼,隻從腰間摸出匕首,遞給他。
闫風識拔出匕首,一個旋身插在了山坡上,而後握着柄身,小心翼翼向下踩。矮草泡了一夜雨水,十分濕滑,試了幾次後,終于踩到一處實地,闫風識從腰側抽出長劍,插到那處,用力一旋,在坡壁上鑿開了一個楔形凹口,而後仰頭對蕭嬌道:“草地濕滑,你循着我标記處下來。”
蕭嬌恍然,這才明白他的用意。她伸手握着匕首,慢慢探下身,腳剛沾到坡地,便是一陣溜滑,幸好手上借力,不然非得滾落下去。她不禁一陣後怕,再次穩住心神,又對身下人道:“你也要小心。”
闫風識又下了一層,仰頭見蕭嬌趴在山坡上,遲遲沒有下一步,不禁溫言安慰:“别怕,踩着凹口下來,沒事的。”
蕭嬌調整呼吸,摸索着再次往下,這次她很快踩到凹口,正要拔出匕首時,指尖忽碰上一抹軟涼,她心中一滞,擡頭望去,離她面不過一尺來遠的矮草叢裡,卧了隻腕口粗的青花蛇,方才的動靜似乎驚到了它,正向着她手臂的方向嘶嘶吐着長舌。
蕭嬌大駭,急忙撤回手,然而這一動重心不穩,她驚呼一聲,腳下一滑便直直向下滾落而去。耳畔風聲嗚咽,天地極速變幻,蕭嬌心跳到了嗓子眼,下一瞬,一道黑影向她撲來,她被人抱入懷中。周圍的一切在極速跳動中幻化為迷蒙不清的背景,她微微擡眸,隻看見闫風識瘦削而硬朗的下颌,她的心忽而歸位,慢慢閉眼,同樣緊緊抱住他。
不知過了多久,滾落的速度漸漸慢下來,一陣呲啦的聲響後,身子忽而一頓,猛地停了下來。蕭嬌忍着欲嘔的眩暈感,睜開眼。
頭頂是蒼籠入雲的巨木,鼻端是泥草略帶腥味的清香,而她身側,闫風識一隻手握着匕首,正懸停在山坡上,沿匕首往上,有一道長長的劃痕。原來,方才呲啦的聲響便是匕首破開坡壁發出的聲音,闫風識竟不知何時從她手中拿了匕首。
蕭嬌再次仰望,這才發覺,他們已經滾落到底,那條長長的山坡宛若一張挺立着的巨型長毯,長毯的另一端隐隐綽綽,依稀能看到一柄長劍橫插在那。那是闫風識遺落的劍。
顯然,闫風識是在方才她滾落的瞬間,棄劍抱住了她,而如今,山坡陡峭且濕滑,想要拿回長劍是不能的了。
闫風識握匕首的手微微一顫,他低頭,目光與蕭嬌對上。
“你沒事吧?”他問。
蕭嬌搖搖頭,目光略略掃視了身下一眼,道:“你松開我吧。”
腰際忽而一松,蕭嬌扶着坡壁慢慢站起來。
此處高木蔽日,日光照不下來,周圍水霧彌漫,昏蕩暗沉。蕭嬌望了幾眼,隻蹙了蹙眉,見闫風識收好匕首,頓了頓,道:“方才,謝謝你。”
“你無事就好。”
闫風識面上淡淡,眸光在她身上落了一息,而後挪開,望向密林深處。
此坡如此濕滑,加之昨夜那樣的情景,如果徐二一行果真由此下去尋找,恐怕也會不慎滾落下去,難怪他會見到信号燈,隻是不知,一夜過去,他們眼下又在哪裡?
闫風識動了動腳,剛向前走了幾步,卻發現蕭嬌沒動,他扭頭,見她靠在坡壁,兩道柳眉緊緊擰着,顯得極為不适。
“你受傷了!”
闫風識一驚,忙走回去,停在她面前。
蕭嬌指了指腿:“方才沒注意,隻走動時才感覺到。”
闫風識扶她坐下,慢慢拂開她裙角,卻見裡面長褲靠近膝蓋一側已經浸濕了血痕。
蕭嬌垂下眼,喃喃道:“也許是方才滾落時挫傷的。”
“藥還在嗎?”闫風識問,語氣帶着一絲焦急。
蕭嬌點頭,從懷中掏出藥瓶。
好在藥沒有遺失,她心中一陣慶幸。闫風識見她掀開褲腳,忙扭過頭,挪開視線。
褲腿挽至膝蓋,蕭嬌再次皺眉。膝蓋下靠近小腿肚,有一道三寸長的傷口,皮肉外翻,眼下還在往外冒血。她咬咬牙,迅速上好藥,又從懷中抽出一方帕巾,繞腿纏了幾圈,終于包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