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奔跑直至月光的盡頭,那是一棟舊廠房模樣的建築。
廠房整潔透亮的玻璃大門後,是前一刻撒開腳丫跑走的鴛鴦眼長毛小獅子貓。
洮箐才抱起小白團子,就聽見一道惡狠狠的咆哮傳來——
“放開木棍兒!”
伴着話音,一縷月白色的氣旋急速射來。
洮箐不緊不慢地騰出一隻手,輕輕一揮,氣旋就改變了方向。
“嘭”地一聲,将無辜的玻璃大門炸成一地粉渣。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木棍兒跳到地上,看它粘上玻璃粉的肉爪子一步不停地奔向氣旋的來處。
洮箐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看向木棍兒的主人——
龇着虎牙的女孩一臉防備,像極了炸毛的小貓小狗。
還真是……其寵似主。
隻一眼,洮箐便斷定,這小丫頭,是隻才化形不久的狐狸。
木棍兒身上的妖氣不屬于它自己,而是來源于它的主人。
隻是這狐妖出乎她意料的年輕。
狐族最重傳承,女孩的背後想必還有同族長輩指點。
洮箐目前也迫切需要妖族的支持,不論是力量還是修煉的訣竅。孤身一人,她難以對抗那些陰謀的存在。
她帶有幾分試探意味地釋放出身上的威壓,看小狐被龍息壓迫得臉色變了又變。
龍息之下,任何妖族都要臣服。
可不知是那小狐初出茅廬,連龍族氣息也不曾識得,還是即便認出了她的身份,也不願放開手中的貓。
小丫頭緊緊、緊緊地護住懷中的小貓,好似那白貓,在她生命中無與倫比地重要。
在洮箐如潮汐般洶湧的威壓中,狐妖顫抖着,深深呼吸,斂息數次鼓起勇氣,朝她露出獠牙與黃睛豎瞳:“你休想打木棍兒的主意!”
那語氣,決然得仿佛可以豁出去一切。
這狐妖年齡不大,勇氣倒是不小。
洮箐心中輕曬,這境況,任誰看都是她仗着力量為所欲為,是個欺男霸女惡棍。
“葉子!你們沒事吧?”
果然,門後沖出個眉目俊秀的少年,不顧她滿滿的威壓,越過滿地碎片,将那小狐狸護在身後。
洮箐看見少年望向她的目光,有驚有怒,卻唯獨沒有懼怕。
隻将身後的小狐和白貓,藏了又藏。
一如蔣澤昀在黑貓面前護着她那般。
“我沒事。”
滿臉妖異的小狐飛快變臉,在少年出現的一霎迅速收起妖态,露出副人畜無害的乖覺模樣。
這兩人,着實有趣。
若說之前洮箐不過是想看看木棍兒的妖族主人是什麼脾性,以待來日。
現下這一刻,她卻真正來了興趣。
在隐瞞和欺騙中萌生的感情,經得起幾番波折?
“澤昀哥,你怎麼在這兒?”
正是氣氛一觸即發之時,少年一句轉怒為喜的話,化解了四人之間的劍拔弩張。
蔣澤昀卻沒有少年的喜出望外,隻是俯身撿起半個被炸碎的音樂獎杯遞給少年:“可惜了,你拿的第一個獎,總是有不一樣的意義。”
少年顧一舟,圈内著名太子爺歌手,父親是傳媒行業某巨頭的副董。
與蔣澤昀也算是不錯的朋友。
大家在背地裡喜歡打趣地管叫他太子爺,并不是因為他父親給了多少資源,而是因為他業務能力夠強,又向來是個熱氣騰騰的刺頭。
太過有棱有角的人總是對自己的人生憎惡分明。
顧一舟對那妖怪女孩的态度,蔣澤昀看得分明。
隻能輕歎一聲。
“這狐狸妖對你來說,也有不一樣的意義嗎?”
腳步輕快的洮箐跨過一地狼藉,掠過顧一舟和小狐狸,走到舊廠房的庭院中。
她好奇地打量着庭院裡擺着的一套架子鼓,全然不顧身後胡葉子渾身似觸電般炸毛。
“你!你!”
“你怎麼能這樣!”
聽到洮箐輕易戳穿自己身份,胡葉子又驚又怒,兩隻白色的狐耳朵不受控制地呲溜地蹦了出來。
胡葉子尖嘯着,雙手的指尖蓦然伸長,下一秒就要飛撲出去把洮箐大卸八塊。
“沒關系,我知道的!”
顧一舟卻将狐妖緊緊環抱,全然不顧尖長的爪子刮過他的臉,滲出長長的血痕。
“沒事的。”
即便胡葉子此刻半人半狐,與恐怖故事中并無二緻,詭異又滲人。顧一舟也沒有絲毫懼怕,隻低聲安慰道:“我早就猜到了。”
“你知道?”
胡葉子茫然地回頭,喃喃地問着,睜得大大的狐狸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你知道?”
胡葉子又問道,她毛茸茸的臉蛋上甚至一時有些茫然。
“對,我早就知道了。”
“你不是說要在雲京賺很多很多錢嗎?你很快就能做到的,我保證。”
顧一舟擡手摸了摸胡葉子的臉,撫平狐妖的炸毛,神情無比認真。
初入人族社會的懵懂狐狸連一口飯都吃不上,颠沛流離很久,才被好心人撿了去。
從此打工為生,深切明白錢的重要性。
于是狐生的頭号目标就是賺錢,誓要賺出一座金山。
“你保證?你就不怕她如同鬼怪故事裡那般,吸你的精血,吃你的肝髓,把你的肉身做鼎,殺光你身邊的人嗎?”
洮箐屈起手指敲敲架子鼓上的吊镲,發出一陣刺耳的哐當聲。
“我不會!”
“她不會的。”
兩人異口同聲地反駁道。
胡葉子的臉慢慢恢複人形,用力搖頭,兩腮上挂着的淚珠抖落在地上。
顧一舟也斬釘截鐵。
“那你呢?人心易變,這一刻護着你,下一秒就可以讓你去死。你修煉成人如此不易,想必也見識過他們的兇狠無情,你就不怕?”
洮箐似笑非笑地問道。
她明明是在問胡葉子,卻瞥見蔣澤昀原本就有些肅穆的表情更是沉寂。
那被滿園石榴花與月光點亮的眼眸,好似随着夏夜的晚風輕輕一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知為何,洮箐的心也跟着輕顫了一秒。
她眨眨眼,試圖确認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不會的!”
胡葉子的大聲反駁喚回洮箐的注意力,“他差點死在殁貓的爪下,也沒有丢下我和木棍兒。”
“殁貓?”洮箐眉頭微皺:“是那隻黑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