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姐,求你幫幫我。”
鹿鳴山秋雨淅瀝,在山腳的亭子中,洮箐再一次見到了顧一舟。
隻是此刻的顧一舟眼下烏青,滿是頹然之色。
“幫你什麼?”
洮箐明知故問。
“葉子失蹤了,我找遍雲京也沒見到她。”
“我不知道她是生我的氣,還是遇到了危險。”
“隻要你幫我,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又是這句話,洮箐失笑。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輕滿腔熱血,根本不知道自己随口應下的字句,究竟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如果我要你的這雙手呢?”
洮箐面上顯示出幾分駭人的妖異:“這麼一雙能奏會彈的手,我很中意。”
她見顧一舟愣在原地,又說:“再把你會唱歌的嗓子也給我,這樣的話,我就幫你。”
“怎麼,你不敢嗎?”
“口口聲聲說喜歡,就連這點代價也不願意付?”
“我給!”
誰知在洮箐的威吓下,顧一舟居然沒有退縮:“隻要葉子一切安好,都給你又如何?”
傻透了,沒救了。
洮箐一時語塞。
傷心的狐妖在離開之前,已經鄭重地向她道别。
她知道胡葉子去了哪,隻是存心為難顧一舟而已。
妖族壽命漫長,與人族的脾氣秉性天差地别。
他們兩人如果能借此機會分開,未嘗不是件壞事。
這世間的癡男怨女已經夠多,不必再為世人多添些百轉千回的宿怨和柔腸。
“她一切都好,隻是不想再見你了。”洮箐說。
“為什麼不見?”
“為什麼?”顧一舟連連追問。
“人有人的路,妖有妖的道。”
“殊途不能同歸,何必強求?”洮箐說。
“箐姐,求求你,讓我見她一面。”
顧一舟面露懇求:“即便是再也不見,我也想聽她親口和我說。”
癡人。
洮箐低低歎息。
她不是那不通人情的法海,做不來棒打鴛鴦的活。
“也罷,那就陪你走一遭。”
洮箐拉住顧一舟,剛要運氣而動,突然想起身上的契約。
從契有限制,她不能離開蔣澤昀太遠。
可她和蔣澤昀已經好幾日沒有說話,确切地說,是她已經連續好幾天把蔣澤昀當空氣。
現在巴巴地回去尋人,面上……實在有些挂不住。
正在糾結之時,就見蔣澤昀和陸知瑜從亭子遠處的樹後走了出來。
“你們來做什麼?”洮箐問道。
“小瑜出生在捉妖師世家,或許能幫得上忙。”
蔣澤昀面色平靜,仿佛生氣之後被晾了好幾天的人不是他。
“你那舊桃新柳的匕首,就是他給你的?”
洮箐也順着台階問道。
“對,是我給的。”
一旁的陸知瑜承認得十分輕松,“那時候還以為你是什麼傷人性命的惡鬼,給他防身用的。”
“要早知道箐箐是這樣的美人,我才不給他。萬一傷了你,我多傷心啊。”
洮箐自動略過又開始油腔滑調的陸知瑜,時常覺得他白瞎了那副好皮囊。
不過對方如果是在捉妖師家族長大,能演出褚鴻那般滲血的眼神,倒也說得通了。
隻是如今妖族衰敗得不成樣子,不知這捉妖師的傳承又留下來多少。
洮箐的目光又看向一旁的蔣澤昀。
難怪蔣澤昀初見她時雖有恐懼,卻沒有世界崩塌的震驚。
原來他早就知道世間怪力亂神,見過些離奇古怪。
“箐箐,我早就想去翁水山看看了。據傳狐族祖先愛花,便在翁水山收集了千萬種花。百步一花林,不論季節如何更疊,總有萬花綻放,稱得上是極美。”
“你就不怕不是極美,而是極其恐怖嗎?”
“妖族總有些怪癖,說不定那些花上,每一朵都長着人頭骨。”洮箐随口吓道。
“還有,别叫我箐箐。”洮箐說。
陸知瑜叫上一遍,她的太陽穴就跳上一跳。
“我和阿昀小時候遇到的那些東西,早把我倆膽量練出來了。”
陸知瑜神情輕松,對洮箐的抗議充耳不聞:“箐箐放心,我可是有兩把刷子的。”
他和蔣澤昀小時候都遇到過什麼?
洮箐本想發問,卻瞥見一旁眼巴巴的顧一舟。
她原本計劃等身上念力更強大一些再去拜會狐族,拉攏其成為助力。
但如今也算是個機會。
罷了,不如就先解決了這人族小子的事,再探其他。
“事不宜遲。”
洮箐提溜起三個望眼欲穿的家夥,運氣而動,幻化成風:“走吧。”
*
青色的石闆片片修葺成望不到盡頭的台階,山門古樸而厚重。
綠苔藓肆意地生在在每一個角落。
可沿着台階拾級而上,卻是生鏽的纜車,褪色的“xx農家樂”廣告牌,人去樓空的小屋……
一切與傳聞中相去甚遠。
洮箐原本存着僥幸的好奇心,或許翁水山有陣法在外,讓碰巧靠近的人以為它隻是個破破爛爛的山頭。
可越往上走,越是讓人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