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
“殺人啦!”
翌日一早,伴随着樓房中晨起的老太太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老舊的小區裡人聲鼎沸,亂作一團。
警車、消防、救護車……
将房子圍得水洩不通。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來了那麼多警察?”
“别看了,快回家,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在警戒線之外的人群竊竊私語,對于如此大的陣仗十分好奇。
“今早喊我家老頭子去收衣服,他跑出去打牌搞忘記了。”
“我打開窗子去收,一摸,那個褲子上全是血,都是樓頂淌下來的。”
“我還以為……還以為是樓上那家又在偷偷殺貓。”
“結果,結果!哎呀!”
老太太站都站不穩,哆哆嗦嗦地着朝警官回憶起那駭人的場面。
老太怒氣沖沖地撸起袖子準備上門理論,卻隻見到樓上虛掩的房門。
那門輕輕一推就開——
那個往日裡獨來獨往又眼神怪異的鄰居被吊在原本封死的陽台上,四肢被鋼筋紮穿,眼球潰爆。
全身焦爛,身上的皮肉被割成片狀,邊緣焦枯,散發着惡臭。
或許是聽到門口的響動,男子像瀕死的貓狗一般嗚咽着,恐懼的哀嚎時高時低,尖細得仿佛随時要背過氣去。
細小的血液順着露台滴到樓下,染得滿牆血紅。
“啊!”
老太差點被吓得當場心梗。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警官到了現場後也忍不住連連幹嘔,配合着醫生将還在蠕動的男子擡上救護車。
沒錯,蠕動。
即使遭受了如此非人的創傷,男子也依舊活着。
“你說殺貓?”
警官察覺到不尋常,追問道,“他家平時常常有這樣的事嗎?”
“有!多得很!”
一旁的老頭子湊過來說:“什麼貓啊狗的,他最喜歡了。”
“哦呦,那個陽台天天被他搞得臭不可聞,一到晚上就是貓叫。”
“我上次撿到隻貓,他非要。我想着不過是個畜生,給就給了。結果過兩天就見到他丢貓屍體嘞。”
“你聽到他在樓上殺貓,還把貓給他?”
旁邊的女警官擰起了眉毛:“沒想過貓會死嗎?”
“畜生嘛,死就死了,不然他那個眼神都要把我活剝喽。”
老頭一副無所謂的态度,又帶着有點谄媚的笑:“警官,他還有救嗎?”
“要是死了,會不會影響我們的房子?”
“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的老伴吧,她可是被吓得不清。”
警官并不答話,合上筆記本,囑咐同事盡量保持現場完整。
在男子被擡下樓的刹那,四周鄰居的竊竊私語轟然爆炸——
“嘔!他的皮都全部翻出來了!”
“造孽哦,是有多大的仇?把人傷成這樣。”
“簡直是喪心病狂!”
“活該!天天在小區裡捉貓逮狗的,這是遭報應呢!”
才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傳出了好幾個版本的謠言。
有說是仇家尋仇,有說是妖怪纏身,什麼樣的說法都有。
人群騷亂不已,直至救護車呼嘯着離去,才在警察的疏散下漸漸平息。
滿身血迹的兇手任由人群來來去去,靜默地矗立。
隻是人來人往,沒有人向她投去一瞥。
這個被靈氣掩蓋的角落無人問津,沉寂得仿佛墜入了地獄。
顫栗的求饒和哀嚎,四濺的血液,火焰燒過爛肉的焦臭……
那些黑暗中的景象全都變成密密麻麻的疼痛,幾乎灼透洮箐的身體,将她也變成一具焦屍。
無聲地腐爛。
“洮箐!”
在這片焦枯難聞的死寂中,一聲呼喚石破天驚而來。
她被人緊緊地擁入懷中,帶着新綠的青草香氣。
洮箐的目光終于泛起幾絲漣漪。
她仿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指尖微動,最終沉默着放任自己依偎在熟悉的臂彎中。
此刻蔣澤韻的懷抱仿佛她溺水的浮木。
她本能地渴望着來自他的溫度,于是她的手不自覺地回報他同樣的擁抱。
仿佛這樣要将對方嵌入身體的力道,才能讓她感受到片刻心安。
“蔣澤昀……”
洮箐發出輕不可聞的嗚咽,“都是我的錯。”
她幹涸的眼睛被水光刺痛:“我沒問殁貓的恨,隻叫它等。”
“還有那買兇殺人的顧英舫,也該死。”
她淺白色的毛衣上滿是血痕,分辨不出原來的顔色。
那些将幹未幹的血迹将她的臉孔也染得觸目驚心。
晃眼望去,就如同地域爬出的惡鬼。
可蔣澤昀隻是拂開她臉上的亂發,為她擦去額上的污血。
輕輕摩挲,抹去她眼角的淚迹:“身處黑暗的生命,隻要有一點光亮就會覺得幸福。”
“你給它帶去了希望,它不會怪你的。”
“不是這樣的。”洮箐說。
“有一件事我從翁水山回來就該去做,可是我一拖再拖。”
“更可怕的是,即使殁貓因為我的拖延而喪命,我也難下決心。”
“我陪你。”蔣澤昀說。
“既然是必須要做的事,就不要猶豫。”
“至于顧英舫,他的報應快到了,不用再為他分神。”
洮箐靜靜注視着面容笃定的蔣澤昀,她眼中的雲雨漸漸模糊了視線,遮住流露的情緒。
最後,她挂上一個不及眼底的笑,輕聲說道:“好。”
相擁的男女再無人言語,冰冷而死寂的時空卻在這份擁抱中一點點回溫。
就連四處逸散的刻骨寒風,似乎也變成了拂過的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