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
洮箐輕輕歎息:“曾經有人和我說,‘你的存在,本身就足夠讓人感到幸福。’”
她化被動為主動,踮起腳尖,捧起蔣澤昀的臉,認真地說道:“現在,我想把這句話對那個人再說一遍。”
不論是作為媒介從封印中釋放出她的魂軀,還是讓她在這千年後繁華而喧鬧的人族社會中感受到活着的瞬間。
是蔣澤昀,讓她和這個世界重新産生了鍊接。
所以,與其說蔣澤昀是為了她而誕生的,不如說,是因為有了他的存在,她才感到了幸福。
她傾身向前,在蔣澤昀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這個吻仿佛帶起某種魔力,激起水面下久久不散的漣漪。
漣漪越擴越大,和她身上願妖的力量開始共鳴。
半顆龍珠,一顆在執念中誕生的願妖心髒,還有身邊人虔誠的願望。
這些力量摻雜在一起,産生着極強的共振。
曾經困住洮箐千年的封印在這樣的震動下,如同被風雨和歲月腐蝕的牆磚瓦片一般,慢慢碎裂。
破碎之後,就迸發出無與倫比的生機。
洮箐握緊重新凝實的手掌,感受身體中傳來的力量。
不再是隔着封印,也不再是隻透過虛無缥缈的魂軀。
她,真正地觸碰到了這個世界。
這份觸碰來得太不容易,也太讓人暢然。
無數積壓在她心間和靈魂上的沉沉禁锢化作微小的塵煙,一呼一吸間,盡數消散——
“蔣澤昀,我自由了!
“這裡,永遠都不能再困住我了!”
洮箐握住蔣澤昀的手,幾乎高興地要旋轉起來。
她縱聲大笑:“你不是說想看我乘雲拏風嗎?我帶你去!”
得到自由的滋味太美妙,讓人忍不住想要在天地中酣暢淋漓地狂奔。
她縱身一躍,如同一道怒射的金光,極速穿透水面雲層,拉着蔣澤昀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你害怕嗎?”
在雲海翻騰間,洮箐問道。
高空之中氣流亂湧,把她和蔣澤昀的發絲吹得胡亂飛舞。
但她根本顧及不上什麼美醜形态,隻在劇烈的心跳聲中感到興奮和狂喜。
她想飛得更快更遠,可擔心蔣澤昀肉體凡胎,承受不住。
而蔣澤昀隻勾起個一切盡在掌握的壞笑,施施然松開她的手:“在我落到湖裡砸成肉泥之前接住我,怎麼樣?”
“好啊。”
洮箐欣然答應,她說:“在最後一秒,我一定接住你。”
“為什麼是最後一秒?啊——”
風聲把蔣澤昀的聲音帶得很遠,還有他瞪大了雙眼的呼喊,和反悔間試圖重新抓住洮箐的手。
“你别那麼晚來——”
洮箐望着蔣澤昀往下越墜越遠,卻并沒有立刻去追。
她眼含笑意地擡頭,往天空之外的天上沖去。
用盡全力,化作一束肉眼難見的流光。
在空中接住以極快的速度下墜的人或物體,就要比對方更快、更迅捷。
但這樣的速度對一個龍族來說,就像是小孩子趴在學步車中走路一樣,慢到不能再慢了。
在蔣澤昀落到地面之前,她有足夠的時間。
從遠處望去,他們兩人如同兩個軌迹不同的光點,一個下墜,而另一個……
極速地上升。
四周的流雲和風束都被切開,遠遠散落在洮箐身後。
一切都不能阻止她往前。
直到冰凝的水汽将她的眉梢和發尾都凍住,直到已經突破天幕,到達無法再前進的地方。
洮箐往天幕之外的瑰麗星河望去一眼,那是她的父親和族人離開的方向。
即使現在還無法達到……
但她依舊堅信,終有一日,會有再見面的那天。
看過一眼之後,她凝神向着地面俯沖而去。
那裡,還有人在等她。
天空的另一端,蔣澤昀極速地下落着。
身邊隻剩轟隆作響的風聲,和越來越近的山川河流。
近了,更近了——
日光的照射下,潮海湖如同一面平靜無波的鏡子,迎接着即将到來的沖擊。
濺落其中,必定會死。
他忍不住閉起眼睛,等待即将到來的沖擊。
但洮箐像一顆帶着弧線的流星,在湖面上劃出長長的痕迹,如她所說那般,在最後一秒出現。
他們二人淩空于水面之上,就像踩在透明的鏡面之上。
“你真的最後一秒才來啊?”
蔣澤昀像是有些生氣般,鼓鼓囊囊地說道。
“我可從不遲到。”
洮箐笑嘻嘻。
“魂都被你吓沒了一半,你賠我。”
蔣澤昀雙手環臂,皺起眉頭。
“那我要怎麼賠,你才能消消氣?”
洮箐歪了歪頭,看着一臉不高興的蔣澤昀。
她盯上對方因為生氣而微微抿起的唇,就這麼一踮腳,吻了上去:“這樣呢?這樣還氣嗎?”
她的舉動換來蔣澤昀瞳孔的地震,和轟然變紅的腦門還有耳垂。
于是她更肆無忌憚地像小雞啄米似地,一下一下地啄啄啄:“這樣總不氣了吧?”
“不行!”
比她想象中更軟更好親的嘴唇卻說着十分硬邦邦的話:“哪有人這樣賠禮道歉的?”
“那得要怎麼賠?”
洮箐問道。
“得這樣——”
她的提問換來蔣澤昀反客為主的雙手。
一隻手托住她的脖頸,一隻手環住她的腰。
在她轟然的心跳聲中,有吻襲來。
輕柔地、珍重地。
而後是耳鬓厮磨的、欲語還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