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它不是世上唯一的龍族,而我并不想傷害你們。”
洮箐說:“放我過去見它。”
“不行!”
小妖們的竊竊私語被小熊貓的大聲拒絕所掩蓋,“我們的職責是守護龍神大人,你想過去,就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屍體上踏過去!”
小熊貓的振臂一呼得到無數小妖怪的響應。
它們群情激奮,仿佛她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既然如此,得罪了。”
洮箐輕歎,她也知道簡單的三言兩語絕不可能動搖小動物們對假龍神的狂熱信仰,隻是對這份狂熱感到有些棘手。
她揮了揮手,帶起一團團金色的氣流。
這些氣流把每個小妖怪都捆得結結實實,把它們送回了來時的洞窟。
氣流從繩索變成屏障,把洞窟們變成了一個個臨時關押點。
“放我出去!卑鄙的家夥。”小熊貓在洞窟中拍打着屏障,對着洮箐龇牙咧嘴。
“放我們出去!”
一時間,各種喵喵汪汪,叽叽喳喳和嗷嗚嗷嗚不絕于耳。
從遠處望去,整個島嶼就像是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聖誕樹。
黑色的樹冠上點綴着無數金光閃閃又大小不一的燈泡,一閃一閃,好不熱鬧。
隻是這熱鬧沒有引來島主人半分的注視,仿佛它從來都不存于世,又仿佛它對這一切漠不關心。
沒了攔路的小妖,洮箐這一路走得分外輕松,她就像是買了票的觀光客,沒有任何人阻攔她的行蹤。
不過一會兒,就到了山頂。
假龍神的氣息極近,近到洮箐隻要再往前一步,就能看清它的模樣,揭開它長久以來的神秘面紗。
隻是洮箐忽然又邁不出這一步。
她其實很害怕。
并不是怕對方難以預測的實力,或是懼怕死亡。
而怕籌謀了一切與推波助瀾的幕後之手,是某個曾經熟悉她的族親,甚至是姜淵。
更怕藏在岩石後的,是她久違的父親。
若是堂堂一代龍神,堕落到如此境地……
若是一位父親,處心積慮地想要把女兒變成複生的容器……
那将會是她的不幸,更是世間的不幸。
“你來了?”
岩石背後有低喃傳來。
洮箐聽見龍尾擺動的聲音,還伴随着咯哒咯哒的響聲。
像是在某種液體中遊曳,更像是長久未曾移動的骨骼被舒展,或是大片大片的鱗片脫落。
那道低喃不是她熟悉的嗓音,甚至不是她預想中的性别。
盡管每個字眼都像是在煮沸的泉水中冒起的水泡般飄忽而嘔啞,但洮箐依舊輕易地辨别出,那是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
女孩子。
不是她的父親,更不是她的舊人。
這條白龍……是誰?
洮箐走入岩石後方,直視卧着的白龍。
龍分七種,各有顔色。
除了赤、青、黃三色之外,還有金銀和黑白。
其中白龍為群龍之首。
可世上白龍隻剩洮箐的父親洮奉。
她不知道這個年歲和她相仿的白龍來自哪裡,更不明白,這條白龍的氣息也不是純粹的龍族,如何能夠化龍?
這白龍是洮奉流落在外的血脈,還是上古傳下來的分支?
她心中曾經對這假冒龍神的家夥嗤之以鼻,可若是真要論起龍神之位,這個能夠化龍的家夥,确實夠格。
至少比她夠格。
“你是誰?”
“你想吃了我,還是想要拿走我的龍珠?”洮箐問道。
“如果我都想呢?”
白龍抖了抖龍須,尖利的獠牙間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你就是癡心妄想。”
洮箐冷笑道。
她抖落長劍,眼中戰意酣然。
若是她們之間隻能活一個,那必然是她。
可等她再往前一步,卻見到白龍身下并沒有被遮蓋嚴實的紅色岩漿。
白龍……
卧在火山上。
白色的長龍盤踞在火山口,一半身體落在黑色的岩石上,另一半浸泡在火山岩漿中,已經不見血肉,隻剩白骨。
洮箐一驚。
就像是食物鍊頂端的掠食者總會用身上的液體标記領地,而入侵者總會格外忌憚和謹慎。
這座島上充盈着白龍的氣息,那張揚而霸道的氣場無一不顯露着對方對這裡的掌控感。
她忙于提防島上可能存在的兇險惡意,卻沒有注意到,那即将噴發的火山所帶來的死亡氣息。
不僅是她,島上所有的小動物們在本能的驅使下本該在火山蘇醒前就倉皇逃離。
可它們都未曾提及火山,就像從不知道它的存在。
隻有融化了一半肉身的白龍,彰顯着這座火山已經醒了多久。
“你怎麼才來?”
“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在岩漿迸射的火花間,洮箐聽見白龍像是被炙烤着融化的聲音。
那聲音中有惡狠狠的責怪,有對于生的渴望,還有……
像藤蔓一樣纏繞的嫉妒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