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終究是熟悉的地方,顧冉回來後,雖沒了在莊子裡的悠然惬意,夜裡睡覺卻踏實了許多。
她不用拿棍子抵着門窗,也不需要用陶罐碎裂聲警醒自己。
但二皇子戰死的消息,卻多少讓她沒法踏實睡覺了。
西晟好不容易到如今富強局面,萬一因為儲位空置而引發動亂可如何是好?她過往雖不關注政事,但幼年所學西晟國史卻一直記在心裡。
儲君之事稍有不慎,便會動搖國本。屆時遭殃的,大多還是百姓。
前些日子離開顧府去莊子,她沒吃太多苦頭,鄭氏大約是沒想趕盡殺絕,但更重要的是目前的西晟物阜民豐,百姓生活富足,自然少了作奸犯科及民間私鬥。
若不是這樣的清平盛世,她這樣的被發配出府,怕是骨頭渣都不會剩……
二皇子戰死和明光教找前太子的消息,有關聯麼?明光教背後的雇主,找到前太子後意欲何為?
顧冉怎麼想,都不會是對西晟有利的好事。不然何必這麼偷偷摸摸呢?還找明光教這樣并非正道的存在。
她腦中想着廢太子和明光教的事,迷迷糊糊睡去。
半夢半醒間,耳邊傳來啾啾鳥鳴。
顧冉原以為到了晨起的時刻,睜開眼卻發現室内昏昏,天幕依舊是沉沉夜色,太陽并未升起。
她一個激靈坐起身來,明白了那鳥鳴來自何處。
是朱雀。
怎麼又在這種不日不夜的時辰找她呢?顧冉心中忐忑,這晚是她睡在外間,給“小姐”值夜。
她想了想,摸黑穿了衣服起身,悄悄開門走到了院子裡。
見她出來,院中臨井的老槐樹上輕飄飄落下一抹身影。
顧冉看得咋舌,朱雀這般身輕如燕、飛檐走壁的功夫,她是十分羨慕的。
她打了個手勢,将朱雀引入室内。
朱雀似乎笑了聲,悄聲揶揄:“你家小姐還在昏迷?”
顧冉點了點頭,這一會的功夫,總算适應了昏暗的光線。
她引着朱雀坐到外間的梨木椅上,輕聲埋怨:“怎麼又在這種時候來找我,不能等天亮麼?”
朱雀給了她一個腦瓜崩:“你真是舒坦日子過上瘾了,要不是為了避人耳目,你以為我願意?”
顧冉委屈地捂着腦袋,擡眼看向朱雀,試探道:“顧府有幾個武藝不弱的侍衛,你怎麼避開他們的?”
朱雀打量着室内陳設,回得不甚在意:“你也太小瞧我了,那幾個侍衛,不過爾爾。”
不過爾爾?顧冉回到府裡後,好不容易重建的那點安全感在朱雀這句話前土崩瓦解,她的心漸漸又沉了下去。
朱雀說得這麼輕松,那執法堂要是來給那惡人複仇,她豈不是隻能坐以待斃……
“怎麼了?”朱雀發現了她神色變化,狐疑地問。
顧冉神情有點瑟縮,可憐巴巴看着朱雀:“師姐,我殺了執法堂的人。”
為免驚擾他人,二人靜坐在黑暗裡,并未點燈。顧冉也隻能模糊地看到朱雀的神情,朱雀卻能将她觀察地一清二楚。
見“夜眠”這幅樣子,朱雀略颦了颦眉:“什麼人?”
顧冉依舊是做錯事的樣子:“是一個拿着扇子當武器的人,長得不算醜,但行事作風,一副趕着投胎的樣子…”
她這形容有趣的緊,朱雀沒忍住彎了彎唇角。
顧冉将那夜的事跟朱雀講了一遍,但略掉了窦遼的部分,隻說自己趁着那人意亂情迷下了死手。
朱雀默然聽着,末了盯住顧冉,揚唇一笑:“殺得好。”
她不怕夜眠殺人,但是她剛剛那副瑟縮的樣子,無端讓作為師姐和堂主的自己火大。殺就殺了,明光教本就是弱肉強食的地方,一條人命算什麼。
隻是執法堂,有些難辦……
“師姐你……”顧冉沒想到朱雀竟然這麼說,她本就是以退為進,意圖賣可憐讓朱雀幫自己,誰想朱雀非但不責怪,反贊揚她。
她也展顔笑起來,握住朱雀擱在桌上的手:“師姐,你真好!”